我重新关上袋子。
“嗯?”
她只是个小女孩,我的脸色越是变化的快,她越是好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只能眨着眼睛,用一种清透无辜的眼神看着我。
她理解不了,行动却比脑袋转得快,直接抢我手里的袋子。
她的力气很小,却用得蛮力,不讲道理地抓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小猫一样的抓痕。
手上的疼痛让我的意识重新聚合了一点。
我要救出陈敦敦,而不是让她的意识侵蚀我的意识。我重新正了正身体,并把袋子高高的举起,让她根本够不到。
“大哥哥!”
她龇牙咧嘴的冲我,可是声音却只控制在很小的音量,很怕吵醒了学姐。
还是孩子的学姐翻了一下身,面朝着我们,她的脸被毯子挡住了嘴,眼睛闭着,笑容却很香甜。她并不知道,这一幕会牢牢的映在陈敦敦的记忆里,成为唤醒陈敦敦的重要关卡。
陈敦敦不说话了,只把脸颊鼓起,瞪着我。
我将袋子藏在身后。如果这就是隐藏在房间里的钥匙,我一定要让她看透真实。这是我仅有的机会。
“你记得袋子里面有球,非常重要的球。也记住了球的样子,包括上面的每一条纹路,你描述一下球上的图案吗?”
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一度藏起,还是会有蛛丝马迹。如果她说出来,我就可以确定了。
“是姐姐画的,嗯……有着非常细小的羽毛。”
“是什么颜色的羽毛……”
“是黑笔画的,没有颜色。”
“不,一定有颜色,在你的记忆里,你记得的。是什么颜色的羽毛?”
“陈敦敦再次扭头,非常用力的去想,最后她终于想了起来。”
“是翠色的羽毛,非常的好看,非常的可爱。简直像是孔雀尾巴。”
翠色的羽毛……不仅仅是她,连我的大脑也像在一瞬间被击中一般,我的记忆也存在着这样一个角落吗?如果真的如此,我的“超链接”一定会再次排上用场。
“好,现在我要把袋子打开了,只要我打开,你就能看到所有你隐藏在心里的事情。你想看到吗?”
“想!”
我把袋子摆在她面前,一下子打开了拉口。
黑色的袋子将我们吸入,粘稠的物质从我的鼻子里吸入,充斥着我的整个肺部。
眼前的景色再次变了,我们重新到了那一天。
陈敦敦母亲死亡的那一天,陈伯母以难以想象的扭曲姿势将刀子抽出来,刺进了自己的脑子。
陈敦敦看着我,眼神久违地陷入了迷茫,她的嘴边呢喃着什么,可我没听清。我仔细的靠近她,声音终于清楚了。
“只要不醒来……一切都还好,总不可能有比这更让我痛苦的事。睁开又要看到了……妈妈又要骂我打我……爸爸又要押我去做实验……看清楚根本一点好事都没有!”
活着总会遇到好事情这种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如果能够选择,我也想活在学姐还活着的某一天,才不要让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这是自欺欺人。我们必须接受,没有谁能够永远的沉浸在过去,我们必须往前走。就算再被讨厌再被厌恶也无所谓。
“敦敦,你没有杀人,你不必背负这些。你是我们的伙伴。请把痛苦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
“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理解!就算没杀死父母,我还是有罪。我恨姐姐!我对姐姐有多爱就有多恨!”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了,一样的裙子,一样的睡衣,一样的梳妆镜,一样的床铺。一个镜像的房间,一切的东西都摆成同样。
“我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她却自杀了。关于她的痛苦她根本什么都没告诉我。对于她来说,我根本算不上重要的妹妹。她是为了你而死,也是为了你而复活。无论是姐姐、爸爸、妈妈,最后都选择别人。我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即使如此,我也喜欢姐姐,她怎么能一声不吭就死在我的面前。难道对于她来说,我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不可信任不可理解。明明是最喜欢的人,却有最深层次的秘密,她不明白,也放弃思考。干脆把自己想象成整个事件的坏人。
“如果我没做过,我的家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遭遇这一切呢?难道只是运气不好吗?”
我说不出话,太难解答了。明明没有做过让人痛苦的事,却经历了如此多的痛苦。如果只说是意外,那也太残忍了。
“就算有成千上万种可能,可你没必要为了没做过的事搭上自己。难道把你想象成坏人,你的父母就能安息吗?”
“至少我不必为了找寻凶手痛苦,不会变成像爸爸那样,反复的探求姐姐的意识。”
陈教授为了重新唤回学姐的意识,反复的利用陈敦敦,将她塞进神的子宫,仿佛只要她进入神的子宫,总有一天学姐会回来。
可是陈敦敦在试验的过程中大概也意识到了。根本没有复活的方法。明明怎么努力都不会成功,陈教授还是胁迫她,这让她的内心产生了扭曲的情感。
因为我不努力,父亲才不得不反复的找寻姐姐的意识,如果姐姐的灵魂能够安心,我就不必经历这些事了。
“不对,真正害死学姐的人是我!”
学姐在我面前自杀了,为什么是陈敦敦在承受。
可是陈敦敦却摇摇头,“不重要了。我们犯的罪,是懦弱之罪,你和我都一样。算了吧。我根本懒得去想了,就这样吧。我只要呆在这里就好。”
陈敦敦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可她再次蜷缩成一团,拒绝和我交流。
“学姐的意识曾经找到我。”
“呵,有什么稀奇。连苏熏身边都出现了姐姐。你被神的子宫愚弄了。”
“不!那不是真正的学姐,学姐说过‘似我非我’。苏熏身边的学姐确实利用神的子宫制造出的幻影,可我见到的确是真正的学姐。”
“就算见到,姐姐也已经死了。我已经永远的失去她了……”
“可只要意识还在,总有再见面的机会。你绝不是孤身一人。”
“真的能再见面吗?”陈敦敦啜噎。
我冲她伸出手,就在她犹犹豫豫之时,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光越来越亮,让我们闭上眼睛。可她没有挣脱我的手。
等我再次睁开眼,她的双手都在发抖,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地上。
“真的还有机会吗?”
她还在喃喃自语。
她的肩膀很瘦弱,无论怎么练习,腿还是很细。体重可能只有成年男子的一半多一点。但是她却用这么柔弱的肩膀背负起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
“没事了。我们一起回事务所。无论什么事,典机一定有办法解决。”
我用无比轻微的动作轻拍陈敦敦的后背,她没有表示拒绝,我才加大了一点力道。拍了她一把。
她比任何人都纯净,却也有坚忍的一面,像是一朵水仙花。我实在不忍因一点点错误苛责她。
“学姐说喜欢你的笑容,希望你一直笑下去。”
陈敦敦哭得满脸鼻涕,说道:“老套。姐姐总是喜欢说这些偶像剧里的台词。”
我倒是不知道学姐还看偶像剧,这是属于她们两个的专属回忆,我是发表不了任何建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