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环境会变化这么大？我们的意识还没有离开她的家。
“似我非我。”
学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却给我以启示。
我的意识真的离开过大厦吗？我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来到了神的子宫，看到了陈敦敦所受的痛苦，以及苏熏杀掉陈教授的事实。现在又跟着陈敦敦的意识来到了她家。
这是学姐的意识、陈敦敦的意识、我的意识在交融，我们三者之间意识犹如缠绕在一起的丝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并不需要真的见面。在意识的世界里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超越任何束缚。
我的“超链接”加上她的“梵天意识重现”将我们带到了她的潜意识里。
这是我的异能，超越了世俗的理解。
在旁人看来，我和她的停顿可能只是一秒，可我们的意识早已飘忽。
我看到的是她想让我看到的，当她不想让我看到时，她的记忆会再次紧闭，就算我再一次努力，她还是可以将我的意识排除在外。
除非她真的接受我。
“我想看见你的内心，真正的内心，不要排斥我。”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够理解，我也将我的内心展示给她。我对学姐的愧疚、喜爱，学姐死后我的痛苦。
那些难过的情绪她也有，我要让她知道，我是真的难过了，失去了。
至少对于学姐的爱，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飞向她，与她真正的靠近。
她的身体在变小，手上的肉在增多，脸颊上的婴儿肥也是。她变成了更小的孩子，大概四五岁，圆嘟嘟的一团。非常的可爱，穿着幼稚园样式的葱绿色无袖连衣裙。
温度渐渐降低了，可她还是闭着眼睛。
这是她自主的防卫机制，为了防止我更多的靠近她。可是我不得不去，只有让她看见真正的内心，她才能理解，她根本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心中补足了杀人的场景。
“我知道你很害怕。伯母伯父给予了你太大的压力，可你看到的未必是现实！”
“你怎么知道！那些邪恶的场景就在我的脑子里！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他们就像病毒拼命的侵蚀我的脑子，我根本逃不掉！”
声音直接传进了我的心里，她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一个是毫不知情的稚童，一个是不愿接受的少女。
逃不掉，逃不快，一切都在我们的眼睛里。好害怕，好焦虑，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解脱。这是我们都会感到的痛苦，不能继续努力接受自己生存下去，长成没有担当的大人。我们的内心被软弱的想法替代，我们的外表被岁月腐蚀，什么都不剩。我们会成了可怜的躯壳。这就是我们。没错。我们没有用。
可承认自己的无用，总比把一切都担负在自己的肩上要好。陈敦敦的痛苦是负担一切的痛苦。
我一直认为学姐的死让我难道到无法自主，但是陈敦敦却比我还要痛苦。她背负的远非我能够相比。
“你睁大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人如此痛苦。”
“不不！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周围的环境已经全黑了，唯一的光源是陈敦敦的身体，她的身体再次长大了一点，大概六七岁左右，可还是很小，躺在单人床上，只能占据一小块地方。
这就是她的期盼吗？恨不得重生一次。
她补足的记忆是弑亲的记忆。难道还有什么比杀害亲人，能够让她更加的痛苦吗？为什么她会呈现出小女孩的形态？
除非一切早已有征兆。在幼年时期种下的种子，终于在某一天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必须帮助她才行。
“你睁开眼睛。”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全都是星星点点。
黑色散去，我坐在木质的椅子上，光滑冰冷的木料，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她仰面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怀里抱着一个布偶熊，娇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好像还在睡觉。
和她对应的位置，还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是几岁的模样，穿着和陈敦敦一样的睡裙，背对着她，只是头发很长。陈敦敦此时的头发刚刚过耳，而她的已经长过肩膀。
我坐的椅子在两人床铺的正中央的过道上，尽头是一个木门。
陈敦敦在记忆里虚拟了学姐年幼的样子，两个人还是在同样的房间里生活。
她想要的只是非常平凡的幸福，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分享。
我走到她的身边，撩起她的一缕头发。
“大哥哥为什么在这里？”
她转过头，跟我小声的说活。圆圆的眼睛里透出稚嫩的光彩。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意识形态的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意识可以留存，记忆不会再更新了。学姐的警告在我的耳朵里响过。
如果学姐说的是真的，那么陈敦敦可能会完完全全的忘记我，一个人沉浸在曾经的世界里。她失去了遭遇痛苦的自己，只把自己封闭也幼年时期。
这太可怕也太可怜了。
“嘘！”
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脸颊鼓鼓的，做出一个非常明显的嘘声。
“姐姐在睡觉。明天有接球比赛，她要多睡点，补充体力。”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个穿着长袖衬衫的女人走了进来。我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不明的呜咽声。
她的脸和学姐很像，如果学姐也能长到二十六七岁，应该就是这幅模样。
她走到学姐的身边，把踢到一边的毯子重新盖到学姐身上，尤其把肩膀的地方窝了一窝。然后才来到陈敦敦的面前。
“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早起。”
“我想看看妈妈。我不需要比赛，我不困！”
女人给敦敦的小薄被子也窝了一窝，说道：“敦敦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就好，没必要赶上姐姐。”
没必要赶上，就是赶不上。这么细小无心的暗示，也会起到那么大的作用吗？
女人推门出去了，陈敦敦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刚才盖好的被子被她踢到了一边。
“我也要努力才行！我会让姐姐的球成为全场最好看的球。”
陈敦敦的床边有一个袋子，和一模一样的床铺书桌梳妆镜书本不同，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不对称的地方。
灰突突的袋子，和整个充斥着粉红色淡绿色的少女房间格格不入。
陈敦敦刚伸出手，却被我率先捡起袋子。唯一的不同，让人不同忽视的不同……里面一定有什么。
“大哥哥！”
她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小声喊了出来。
五六岁的陈敦敦跪坐在床上，双只手上下挥舞。
“那是姐姐的球！别动！”
原来是接球比赛的统一用品，学校为了消除攀比，节省经费，准备的统一用品果然很难看。
这是房间里唯一一样两人不曾同时拥有的东西，至今藏在她的记忆里，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这么做的话，说不定能够让陈敦敦想起本来发生的事。
我坐在陈敦敦的身边，手里仍然拿着袋子。
“你还记得里面的东西吗？”
“是姐姐的球。“
“你想去玩接球比赛吗？”
“想……”
所谓接球比赛其实是一种非常普通的球类比赛。有点像很多大球运动的综合体。
球场上有八个不同的洞。有八个运动员同时上场，每个运动员选择一个洞守护，每个运动员有一个专属的球，这个球投入别的洞记一分，如果守的洞被别的运动员专属球投到，别的运动员记一分，守着的运动员减一分。每个人只能用自己的球投别人的洞才能计分。不允许两人以上组队，不允许任何队伍和个人持有他人球高达十五秒。
看起来也不难的，只是体力消耗比较大。由于是五六岁小孩做的游戏，也不怎么讲究战略，只是保持力气坚持到最后，一般能拿到不错的名次。
为什么陈敦敦记得这件事？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不行！”陈敦敦忽然摇头，“我不能上场比赛。我要给姐姐加油！如果姐姐的球跑出界。我要帮姐姐扔回去！”
“原来敦敦是姐姐的外援啊！”
此时的陈敦敦和高中的她很像，总是隐藏在学姐身后，默默地支持她。而将她这种舒适的状态毁掉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嗯嗯。我最喜欢姐姐了。我一定会帮姐姐拿到冠军！所以大哥哥快把姐姐的东西放下！如果姐姐醒来看到球不见了，一定会哭的！”
我难以想象学姐会因为一个球不见了大哭大闹，可是陈敦敦认真的脸孔让我不得不相信她。可我还是对这个袋子里的球产生了好奇的感觉。
难道……
“这个球你见过吗？”
“当然！我和姐姐一起在球上画了小鸟，画了叶子，还画了好多漂亮的东西。这一定是全场最好看的球，我一下子就能把它认出来。”
陈敦敦骄傲的拍胸脯，简直可爱到让人不忍移开眼睛。
“我现在要打开这个袋子，可是里面的东西不只是球。”
“里面只有球，是我和姐姐一起放进去的。不信你摸。”
陈敦敦抓了一把我手中的袋子，可是袋子里却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将里面填满了。如果让我来说，里面的东西有着粘稠的质地，软乎乎的让人充满了不适感。
我打开袋子，往里看了一眼。
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见底，可以将我瞬时吸进去的虚空存在，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