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雾水，如果能帮上忙，我当然愿意，但是和被我拯救相比，我的死亡才是她的期盼。
“只有你才能做到，我是不行的，她拒绝与我交流。”
学姐的眼眉低垂，墨色眸子没有看向我，而是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刚才学姐你也看见了，她想杀我……”
她杀了我，将那么长的匕首刺进了我的腹部。她的手还是没有放松，保持着握匕首的动作。
我们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我和学姐已经说了一会儿话，可他们却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斩六的嘴还在一张一阖，跺脚挥手，去拍打陈敦敦的胳膊。陈敦敦一拳打在他的腰上。这一下正好击中陈瑶咬中他的伤口，让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双手甚至卷曲，冲着自己的脸抖动。他开始口吐白沫，再次双眼一番，只能看见眼白。
小喵的小腿打颤，嘴撇着，想哭由哭不出来的表情，膝盖一软，一下子坐在地上。她低下头，仿佛失去了勇气。
无孤举起长棍，可他还没挥动，就被陈敦敦一拳打在脸上。她挥拳的时候甚至都没看无孤的脸。
她看不见我，也感受不到我，否则她一定会抽出刀子，冲着我的脸刺来。
我已经死了吗？不对，学姐让我帮助她，如果我真的已经死了，就完全没必要说这种话了。
可我的意识已经离开了身体，轻飘飘的游荡在空中。唯一能跟我交流的只有学姐。
可她真的是学姐吗？曾经和苏熏一起出现过的学姐劣化版，和她一般无二，只是嘴边少了那颗小痣。
除此之外有什么不同？如果外表完全一样，我还能认出她们的不同吗？可能我只是无法接受，死后的学姐和苏熏在一起出现。
那么现在的她是真的学姐吗？还是苏熏给予我的另外一次欺骗？
她对我格外的温柔是否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然后给予我另一次痛苦。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跟学姐多说说话。她如梦似幻，没有一处不完美。
和我记忆中的她相比，她更加成熟了。明明她的胸部，她的小腿，她的脸颊，每一块肌肉都和我记忆里的相同。我却总是感觉她成长了。
可能我只是把她记录成我最喜欢的状态，所以才会和她真实的样貌产生了差异。
她再次出现在我的身边。阳光将她的轮廓衬托的暖洋洋的，我的心中也出现一股暖意，我的眼中看到星光，看到春花，看到所有美好的一切。就算这就是幻觉，我也想呆在她的身边。
她的手和我十指紧扣，手心很暖很暖，她的身体里散发出一种艾草的香味，连我的身体也变得温热。
学姐一直在给予我温暖，从过去一直到现在。
“如果能帮上学姐，我愿意付出我仅有的一切。”
我所持有的只有一点点，如果这能成为她的力量，就让她把一切都拿走吧。
学姐没有说话，而是握紧我的双手，她什么也没做，我们两个就来到了空中，空气变得稀薄。
我们的身体变得很柔软，如同气球，随随便便飞起来，可我的身体却变得很暖，又好像有人牵着我飞。是学姐，她怎么抓住我，我怎么飞走。
我的呼吸变得更加顺畅了，不需要螺旋桨，不需要斗篷，不需要翅膀，我们都可以飞起来。
等到我再一次往下看，我只能看见大厦的天台。我们到了云彩里，大厦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曾经幻想过和大家一起清除掉活尸人，从大厦里逃出来。想不到最先出来的我确是这种形态。
越到高空我越是舒服，我好像是学姐手中的风筝，看起来飞得很远很高，可一直都在她的手中。
虽然这是假的自由，可我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安心，好像我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澄明清澈，可下面越变得雾蒙蒙的。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学姐的黑发拂过我的脸，我的鼻子痒痒的，简直想打喷嚏。几缕发丝伸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的耳根又热起来了。连我的手心都出了汗，好害怕学姐会发现我的异样。
明明是这幅不人不鬼的状态，我却还是会心动。
“学姐，我现在算什么呢？”
“你就是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有趣。”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身体还在公司总部……”
“身体不能移动，意识却不受限制，只要你想，可以来到任何地方。”
果然是意识，反复出现在我面前的学姐是意识的形态。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和学姐一直以这种形态生存吗？
只要我想，我就能跟着学姐到任何地方，甚至能跟学姐永远在一起。我们也不必成为活尸人，不用剥夺任何人的生存权利，我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清醒。真希望这样的时间永远不会停止。
学姐牵着我在空中飞了一会儿，我偶尔会往下面看上一眼，眼下的雾开始变成越来越淡，我重新看到地下的场景。
连绵的公路，翠绿点缀的森林，人的痕迹逐渐减少了。
我们离市内越来越远，最后竟然到了一处已经彻底废弃的地区。
能看出这里曾经有学校、医院、商场、居民楼……科学合理的布局过，可是这些地方彻底的废弃了。
无论是曾经多么恢弘的建筑，一旦被人类舍弃，动物植物就会主动占领。我们抢占它们的生存环境，它们学会了在夹缝中求生存。只要有能够不被打扰的环境，它们就会主动出击。
墙面上爬满了藤蔓，小鸟在墙外壁筑了巢，大型动物躲在建筑物理。
不时有小鹿在路边跑，还有松鼠从窗户里跳出来。
“我们到了。”
学姐牵着我，飘向了其中的一栋建筑。
虽然这里的建筑不乏设计感，但我还是一眼看出了它和它们的不同。
整个建筑大概有六层楼高，外墙是哑金色，像是在建筑材料外套了一个金属套子。每到建筑的拐角处，都用金属管作为代替，同样是哑金色。金属管道就像是整个墙体的支撑。在墙体偏上和偏下的地方各有两个楼层凸起，周围的墙壁平滑过渡，却在墙体的正中央偏上位置收紧了小蛮腰，类似小提琴形态的建筑外形。
这栋楼在所有的建筑之中格格不入，就像是特意在昭示它的与众不同。
“很奇怪吧？”学姐笑着说。
“不，我觉得很漂亮。”
突出的楼房和窗台总让我想起乐高玩具的色素块，非常的好看，也非常的有趣。墙面又是通体的哑金色，有点近未来的科技感，而金属管道让我想起了管风琴之类的乐器，让我对建筑的内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里面有那个东西，所以外形才不得不设置成这样。这是爸爸跟我说的，可是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让研究所变得与众不同。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从事的是能够改变人类的研究，所以才要穷尽一切美好之物。是不是有点自负？”
我不觉得如此，美好的东西就是美好，就算没有人对它表现出任何的爱意，它仍然美好。
我们飘进了研究所内部，这次我看清楚了，我的身体是穿墙而过的。
“学姐，意识既然能够在空中飞翔穿透墙壁，岂不是相当于会了隐身术和飞翔术，这种能力虽然方便，但是被坏人利用怎么办？”
学姐捂住嘴笑了。
“你可能是唯一一个既不担心自己，也没有被能力冲昏了头脑的人。”
在学姐面前我有什么要担心的？我继续凝视学姐嘴边的那颗小痣，随着她说话在颤动。
“意识形态确实很方便，没有什么密室能够困得住你。但你却无法和人交流，也无法握住现实中的事物。除了刺探情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原来意识是这种感觉？怪不得身上很轻，心情也变得很愉悦，好像我已经重生了。”
“不，你没有重生，你的意识还会回去，我还有需要拜托你的事。”
学姐的声音变得很低，我能够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神的子宫。”
眼前的物体大大超出我的想象，形态像是个倒挂的梨子，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好像爬满了虫子一样。我再仔细去看，是黑色的金属线编制成的笼子。有点像鸟巢，可金属线发出的光泽有让人不快，实在难以想象会有鸟愿意呆在里面。神的子宫足足有三层楼高，研究所的内部，主要是放置了神的子宫。
“我之所以能够出现在小信的面前，是因为我的意识存储在里面。”
“那么不就是说，学姐还活着？只要意识存在就不算真的死去。”
学姐摇摇头，“我的肉体早已覆灭，只有肉体和意识共存才能算活着。我的意识虽然还在。可支撑我的意识的是我曾经的记忆，而我死了，我的记忆不能再更新了。而且神的子宫还在开发阶段，很多功能还在试验，比如说意识和人类的交流。”
学姐的眼睛低下了，这是她泄气时的一个小动作。上次排球比赛输了，她也是这么看着地面。她将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自身，总是给予自己太多的压力。
“学姐，你不是能和我交流吗？这就说明还是有可能的。”
学姐继续摇头，“小信已经到了濒死的状态。意识是溢出的状态，加上小信的异能很特殊，时不时的能和人的潜意识交流，所以小信才会被我吸引。如果是别人，我未必能联系上。”
我的异能此时派上了用场，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异能在实战中没有太大用处，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能保命。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想学姐你回来吗？”
“对不起，我已经死了，请你拯救活下来的人。用你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