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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群怒目而视、白翼灰角的魔族穿过街道,原本还顺窗缝偷看的平民猛然将窗帘拉上——虽说现在城内的魔族没有那般凶狠,不会屠杀平民,也不会强抢豪夺,但魔族残暴的传闻早已在教典的普及下深入人心,此时如凶神恶煞般的骷喽,带着不到三千骨族横穿大道,走出一副天王老子的感觉,一辆废弃马车横在路边,骷喽避都不避,临到跟前一脚将其踢飞,恐怖的力量将那偌大的马车干飞十几米远,像爆竹一样在房屋上碰撞炸裂,白色玉石砌合的墙壁顿时出现一个窟窿,里面的人族还抱着孩子瑟瑟发抖。
明明入城时,一些友善的始族就再三提醒他们——绝对不能杀戮平民,也不要抢夺平民的财物,千将军已经下了死令,一经发现就要被杀头。可此时骷喽正在气头上,众将也因为战败垂头丧气,没有一人敢指正督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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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身形高大,一步迈出的距离也远,三千魔族浩浩荡荡的跟着督官,从城门到城中,未出一刻钟就见到了圣基塔,骨族士兵见到堆放在广场、垒成座座小山的军资,心里是又慕又气——明明他们也打下来了白莲城,谁曾想圣基城的援军那般迅速,若是有始族帮助,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他们也知道,白莲城贫瘠,就算攻下来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只怪他们跟错了人,让将军当成了靶子用,就算心里再怎么窝火,此刻也是无可奈何,唯一希望的,就是始祖能把得到的战利品分他们一些,毕竟他们也算分担了圣基城兵力——但这些都是人家打的,喽督官之前还那般嘲讽将军,千将军怎会把功劳分给他们?
看着这些物资,骷喽心里越想越气,脚上的步伐都快了许多,他一步一步用力的向前走去,直到穿过最后一排的铁器,才终于见到令他痛心疾首的女人,而对方竟然还和一名独臂的残疾人类有说有笑,拍着对方肩膀,语重心长的嘀咕着什么。
“只要你办好这些事,我就保证当众处死莱昂。”
“谢将军!谢魔将殿下!魔将殿下千秋无期!”
那人类感动的涕泪交错、五体投地,跪在魅魔身前的样子是这般诚恳,可见到此景的骷喽不知为何,怒意更甚三分,脚上的动作再次加快,五步并三步就走到了魅魔跟前,小千也是连忙摆手,让泰格退了下去。
“你!你这该死的!!!”
今天早上又下过薄雪,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可此时的骷喽却是怒火攻心,满腔怒意几乎能把衣服点着,头上竟然还发着热气,明显是魔力紊乱,可见此时的骷喽有多么愤怒。
一个照面,骷喽便要破口大骂,心里想了一上午的污言秽语准备好倾泻一通,谁曾想这魅魔见到他的第一眼竟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像见到英雄一样的迎了上去,对着暴喝的督官抬手便是恭手俯身,面带敬重,破开喉咙厉声打断了骷喽的叫喊:
“喽督官日行百里,且打且退,拖延圣基城援军十余时辰,助我军陈宫攻陷圣基城,真是我族的大英雄,吾辈楷模!”
“?????”
这离奇一幕让周围所有人目瞪口呆,还要骂人的骷喽更是张大嘴巴,堵在嗓子眼的辱骂都不知道该不该出口,莫邪慎雪也是互相白了一眼——小千都已经打了胜仗,还要演吗?
片刻后,骷喽似是反应过来——他是来算账的,不是来听魅魔恭维的!怎么能因为对方两句夸奖就忘乎所以?骨族将士上上下下死了六千多人!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回头定要告诉他爹,秉承圣上!
“你不用给我装!”
骷喽也是硬气起来,抬手指着小千的鼻子开始呵斥,这种以下犯上的情景,在魔族中十分少见,但小千那般矮小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将她和‘将军’二字联系到一起。
“你故意引我出兵,弃万余骨族不顾,自己领着四万魔军攻克圣基!六千骨族因为你埋骨他乡!何其歹毒,其心可诛!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等我回去禀告家父,定要让你万劫不复!”
灰头土脸的季管家被这话吓了一跳,本就年迈佝偻的身形此时变的更为沧桑,可以想象他跟随骷喽在白莲城受了多少苦,他心里明白,就算千将军再如何不对,身为督官的骷喽也不该如此出言不逊,要是千将军现在喊人把他抓起来,那可不是挨几鞭子就能了事的!
可眼下喽督官震怒,发狂的像条疯狗,见人就咬,他怎敢上前搭话,只能提心吊胆的站在后面,希望千将军能大度一些。
但谁又知道,小千只感觉好笑,你要禀告也应是禀告魔皇,告诉你爹有什么用?骷喽这般任性,必然是他爹给惯出来的,此时连莫邪都暗自摇头——喽督官打下败仗,不听指挥,又对将军如此无礼,小千定是算到了这些,现在周围全是始族将士,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绝对能把骷喽当场拿下,想怎么惩戒就怎么惩戒,就算打伤了又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件事放到谁那里也是骷喽的错。
慎雪甚至已经准备上前,只等小千的命令——寻常士兵没有骷喽强,想要制服骷喽需慎雪出手,现在只差一步——只要小千下令!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小千竟然还是一副惺惺作态,三分恭维、七分抱歉的模样在少女脸上演绎的楚楚动人,竟然当着众人掩面而泣,仿佛真的在为死去将士感到悲伤:
“六千将士!天呐!”
仿佛听到了天大冤情,少女失声哭喊,那传神的绝望,悔恨的泪水,令骨族士兵都为之悲凉。
“喽督官,小千本就说了,定要观察局势后方可行动,白莲城与圣基城如此之近,定会引来援军,小千也是无可奈何才选择进攻圣基城啊!”
连哭带怨,至诚至恳,骷喽都被这逆天演技惊的怀疑人生——什么鬼东西?怎么两句下来变成我的错了?
“你……”
骷喽刚要反驳,又被情伤至深的少女厉声哭断,一转攻势,竟把过错又揽到自己身上:
“六千骨族因我而死,是小千疏忽职守,此时便是做任何补偿,也救不回那逝去亡魂,小千无能,只能为余下将士厚礼相待,希望骨族将士能收下小千这份歉意……”
“……”
骷喽本来想着,无论魅魔怎么说,说什么,今日都要与她争个高下,谁曾想话说到这里,自己没开口,反倒是对方先提出分军资的诉求,贪婪就像兴奋剂般,顺着血液流向大脑,本来还怒火冲天的督官,全然忘了那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他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步,语气略带兴奋的问到:
“你要给多少?”
这便是骷喽失败的原因,虽然他也是为了骨族着想,也是为了跟着他的士卒能够得到利益,但他不善藏,不懂得掩饰自己,那激动迫切的表情将贪婪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幕,在骨族心里、在始族心里、在季管家、莫邪、慎雪、甚至是在屋内顺着窗缝看戏的人族眼里,竟是如此无耻、不要脸、令人作呕!
——身为一族将领,竟然因为魅魔的几句好言、几些馈赠,就全然忘了战死沙场的亡魂冤屈,他们为了督官致死顽抗,夺下城池,突围人族援军,最后竟变成将领口中的筹码,士兵的性命何时能用货物相抵,他凭什么统领一万骨族!
“莫邪!”
“在!”
言尽至此,小千厉声传唤莫邪,莫邪也是连忙踏前一步,有些惊愕的等待命令——小千打算分骨族多少?
“昨夜不是统计好了吗,按照册本,把圣基城的战利品,划分十之有九,分给骨族。”
——
“!!!!!”(莫邪)
“?????”(骷喽)
九成!
九成!!!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魅魔,莫邪惊的差点没摔到地上,还好双腿及时用力,撑住了身体——圣基城的人类除去士兵,有整整十五万之多!他们产出的物资将是何等浑厚!何止眼前广场上这几座‘货山’,不计其数的宝器粉黛、奇珍异果还保存在军伍后方,这么多的货物,竟然要分出九成给这些连攻城战都没参与的士卒,这让人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始族士卒也不可能答应!
听到对话的骨族也是虎躯一震,抬头相望,完全不敢想象将军竟然要分这么多——何其慷慨,何其大方!这天下魔族、天下的所有异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将领!
她是真的为亡去的骨族感到悲叹,她是真的为自身言行感到悔恨!
甚至有些满腔怒意的骨族,因为魅魔这一句话,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来还是有将领在意他们的死活,并不是所有魔将都如骷伐骷喽一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反观骷喽,已经被这不可思议的事实惊到哑声,瞳孔发散,愣愣的看着魅魔,属实看不懂这女人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这条街竟然就这样冷清了一多分钟,如此安静,如此默然,只能依稀听到抽泣的声音,直到一阵寒风吹过,冻的骷喽一个冷战,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做梦,他们能拿到圣基城九成的军资!
……
“你!”
……
“我…”
……
“呃…”
……
骷喽简直无言以对,现在说什么好?这魅魔实在是太慷慨了!这还怎么骂她?
“希望喽督官不要嫌少,若日后还有小千能帮到的地方,必定竭尽全力。”
“呼……”
骷喽长舒一口气,直到现在还有些无法相信,但看着魅魔如此卑躬屈膝、至诚至恳的姿态,昨夜的死战早就被抛在脑后,表情渐渐转怒为笑,喽督官终于忍不住兴奋的哼哼两声:
“呵呵…”
季管家也是松了口气——没想千将军竟然这般好说话,骨族将士没有白白战死。
“既然你如此诚恳,呵呵…那我就收下了…那我就收下了!”
说到后面,笑意完全止不住,骷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的大吼一声,毕竟九成战利品,没有厚脸皮是难以讨要的,就算人家白给,寻常人也不敢这般无耻的欣然收下。
听到此话,魅魔还不忘悲伤的吸吸鼻子,动作倒是毫不怠慢,连忙招了招身边莫邪,让他来到身侧:
“莫邪,快去派人,把得到的军资分摊给骨族兄弟们。”
轻言命令,慷慨又不失威仪,魅魔的身形在骨族眼中忽然高大许多,但奇怪的是,命令下达,却没有任何回应,小千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却发现莫邪头上已有些许青筋,满脸怒意。
“……”
“莫邪?”
——
“千将军,我们拼死拼活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分给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