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成为一只鸟，成为蔚蓝色幕布中的一个小黑点，我并不是想成为风景，只是迷恋这个身体不受束缚的轻盈。
现在我也在空中，可我怀里抱着小喵，心揪成一团，一点也不敢放松。身体腾空的时刻，我看到小喵的脸在我面前，她的身体向上升起，短暂的和我的怀抱拉开了一点点距离，但她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这次她没有放手，重新回到了我的怀里。我们两个的重量加在一起，空中不在是我的能够呆的地方，我们一共加速下坠。
我的身体又变得很重，面前的景色变成了色块，犹如用油彩刷子向下抹了一笔。
“砰！”
我的身体与地面接触，小喵坐在我的身体。她的臀部压在我的腰上，疼痛让我瞬间直起了上身。
如果是从十九层落到地面，我会死的很难看。可是我落在了十七层的平台上。对于身体经过强化的猎尸者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
“学长！”
小喵想要坐起，可她的身体稍稍在我的腰上移动，我就更疼了！她应该没有受伤，可是受到了惊吓，否则怎么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学长！你的额头留血了！”
她用手握住我的头，温热的触感从头部传至我的身体。此时她的脸离我很近，她的皮肤真好，白皙的皮肤上甚至能看到细细的绒毛，脸颊上的红润让她前所未有的鲜活。她的脸还在靠近我，太近了！简直要碰到我的鼻子！
我的身体向后，想要避开她的动作，可我忘了她还坐在我的腰上，我的头无法向后，竟然跟着我不受控制的脊柱撞到了地上。好痛！蓝色的幕布再次摇晃，云彩变成了絮状的丝带，一点点的在我面前构成抽象画。我的视野没有停止摇晃，而是有更多的色彩进入我的眼睛。
我产生了一点点幻觉，可能是因为活尸人身上湿泥土和烂树叶的气味。在我身边用手扶住我头的人不是小喵，而是学姐，她的笑容仍旧温暖，嘴边的一颗小痣成了图像里唯一的黑色。可我不感觉突兀，只觉得她的笑容又可爱又娇俏，大概是笑我太笨了。
“学长……都怪我……”
小喵哭了，泪水打在我的脸上，顺着我鼻子的沟壑流到了我的眼睛里，我清醒了，所有的色彩归位，重新构成了小喵的面貌。可她的眼泪真的很多，又顺着我的脸颊流在了我的嘴里，咸咸的，让我也很想哭。
就算是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也能让人为我哭泣吗？
此刻的她相信我，将所有的一切都托付到我的身上，我也应该帮助她，抚慰她才行。
“都是因为我，学长才受伤。”
我的视野全黑了，她抱住我的头，力气之大，甚至让我有点喘不过气。她的肩膀一抖一抖，带着她的胸挤压我的脸部。虽然尴尬，却让我异常清醒了。
“没事，头上的血不是我的，是活尸人的。”
摔倒让我感到了头痛，但我可以确定，我的头没有受伤，头上的血都是在打斗中溅到。
我摸了摸小喵软绒绒的头，安慰她道：“刚才我们是在十九层，我早就看到十七层有个露台，所以才会跳下来。我们忽然下来，斩六和陈瑶应该会有一场大战，不过陈瑶并不恋战，只是操纵活尸人攻击猎尸者，我估计他们两拨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我们必须要在被他们找到之前离开这里。”
陈瑶本身不是活尸人，却有操纵所有三角形头颅活尸人的能力，她操纵活尸人让他们攻击猎尸者，而她则趁机逃跑。她说的话我不完全相信，如果她的目标真的是消灭所有的猎尸者，先在公司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毕竟猎尸者多分布于民间事务所，一个理智的人会计划不留痕迹的将落单的猎尸者杀掉，如果不行，还有以事务所为单位各个击破的方案。
可是她却选择在公司里动手。公司里的人有少数猎尸者，大多是一般人，她不加甄别的将所有人都当作敌人，一定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她的动机，只能边逃跑边在路上想，转眼我们来到了十四层。
每层楼时不时有三角型头颅的活尸人拦路，我必须在保护小喵的同时处理好他们。小喵虽然散发出活尸人的气息，可她本身没有活尸人的异能，也非常害怕活尸人，只是躲在我的背后。如果她不是还没有异能，就是从内心里恐惧这种异能。
我必须要从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手中保护小喵才行！虽然他们的能力不强，可数量太多了。我至少杀死了二三十个活尸人。
我拿着软剑的手已经发麻，虎口处很痛，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在凭着本能挥动。我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小喵的身体还比我好一点，本来是我扶着她，再这样下去要变成她扶着我。
“学长，我们还是歇一歇吧。”
“不行！”我喘了两口气，“他们随时都可能追来，我们必须马上下去。”
说完这句话我继续喘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幅尊荣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学长！我们还是歇歇再走吧。我知道我完全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可我们走过的每一层都有活尸人，我想下面的每一层也是一样。如果我们现在不保存体力，一定无法顺利的跑下去。”
现在只有我一个猎尸者，如果我倒下了，就没人能保护小喵了，我必须努力才行。保持体力继续战斗也是必须的。
我只能点点头。十四层的活尸人已经被我全部清除了。我和小喵走进十四层的一个房间，看起来是员工的茶水室。靠墙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咖啡机，旁边还有咖啡豆，袋子上是我读不出来的外文，看起来很贵。咖啡机对面是一个带加热功能的饮水机，饮水机旁有一个小圆桌子，圆桌下三张小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茶包和速溶咖啡。看来公司里给不同需求的人提供了不同的饮品套餐。
“学长，你先喝杯咖啡，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别！速溶咖啡里热量很高了！你别出去找东西了！我也不饿！”
我不想看小喵离开我的视线，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再出现。小喵是在我的面前被抓走了一次，明明我承诺过绝不会放开她的手，如果这次她再被抓走，我就又一次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嗯。我就在这里。”
小喵的声音很轻柔，她好像听到了我心中的呼喊。这一次我一定能守护住。
我们两个坐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可能是桌子太小了，也可能我们摆放椅子的时候没有注意位置，我和她的腿总是不小心触碰。桌子很矮，我的膝盖碰到了桌面上，冰冰凉凉。她的小腿裸露在外面，也是冰冰凉凉，我的裤子被活尸人抓坏了一块，露出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惨白带着一点病态。我们的皮肤相碰，好凉啊。
我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看向小喵，可她却移开了双眼，苹果一般的脸颊，被凌乱的鬓发盖住了一小块。
“学长！我在屋子里找找有没有吃的！”
小喵倏地站起，开始在咖啡机下面的柜子里翻找。结果打开柜子，还真有一个45L的小冰箱。里面有半瓶过了保质期两年的柚子茶，还有用保鲜袋包着的芝士片。
“啊！”
小喵发出惊呼。她从最下层拿出一个鸡肉便当，保质期48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到保质期。
小喵把便当推到我的面前。
“学长你吃这个！”
“我不饿，你吃吧。”
只有一份便当，我总不可能抢小喵的饭。
小喵低下头，没了声音，散落下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等她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点难过，有点悲哀。
“学长忘了，我是活尸人。几顿饭不吃不会死的。”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喉咙也像被什么梗住了。
无论我如何想遗忘，都不得不接受现实。小喵是活尸人，我们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
“对不起，我……”
“学长不要道歉了，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胆子太小了，我一直害怕，害怕被事务所抛弃，所以才会一直说谎，即害了事务所也害了你们。”
“我没有觉得被害了，我只是感觉难过。没法给予小喵你更多的安全感。”
如果我不是如此懦弱，小喵至少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和我商量，可我没做到，只能在小喵身边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作为朋友我真是失格，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跟小喵可说。我抓起面前的盒饭，撕开了包装纸，开始吃鸡肉便当。
茄汁浇在鸡肉和和软软的鸡蛋上，下面还有香喷喷的米饭。茄汁很甜，鸡肉很香，可是我的嘴里却蔓延着苦涩。一定是嘴里的眼泪还没有散去，否则怎么会让人如此的痛心。
除了我的咀嚼声，没有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