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从二十一层一直跑到了十九层，根据斩六和我的所见，上面几层都有活尸人，不同的只是数目，越往下活尸人越多，可是在二十一层到十九层之间，我只遇到了零星几个活尸人，如果不是活尸人避开了这几层，就是已经有其它的猎尸者从这里走过。
我来不及细想，只能紧紧抓住小喵的手，我空出来的右手握着软剑，时不时地挥向活尸人。一路遇到的都是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因为掌握了它们视力不好，通过声音辨别位置的特点。我清除的动作游刃有余。
小喵提出主动充当了诱饵，帮我吸引活尸人的存在，可我没有放开她的手。
“我不能再一次让活尸人把你卷走了。”
“学长是想说，我是活尸人，没有了蜂蜜，他们会把我认成同类，我已经没有充当诱饵的必要了。”
小喵的表情太奇怪了，明明是在笑，却比哭更让人心痛。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明明她也是受害者。被无端卷入的普通人类，难道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杀死了吗？
我第一次意识到，猎尸者所谓的“清除”对活尸人是多么的残忍，明明他们也是作为人类而出生的。
“放心，我再也不会放开了。”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这一刻，我只想保护她。
我抓住小喵的胳膊，顺着楼梯往下爬。无限向下的楼梯就像个螺旋，整个大厦寂静的可怕，可我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让我无法停下。只要跑到最下面去，我和小喵就有一线生机。
“学长……”
小喵一路被我拉着，她的黑色上衣被撕破，里面的白色衬衫同样如此，露出胳膊上的细腻皮肤，除了几道擦伤导致的血痕，还有我过于用力掐出的淤青。
我立刻松开手，“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小喵摇摇头，“没事。”
“不要丢下我！”
我：“嗯？”
小喵：“我就说‘没事’。”
她说了没事，但是我听到了其他，恍惚之间我听到她的心声发出绝望的呼喊，比我听到的任何声音都恐惧。这是我休养好以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就像是我凭空生出的幻觉。
可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谢我的异能。我可以非常确定，小喵没有欺骗我，而是全心依赖我这个废柴。
我：“我不会丢下小喵你的。我再也不想辜负信任我的人了。”
这次我一定要守护住！学姐已经死了，能够留下的只有你了。
“噔噔噔噔……”
女孩子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非常的清脆，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我后背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冷汗从里面流出来。
我的心跳随着高跟鞋的走近而极速跳动。我记得这个声音。
我跑进十九层，本来想找到一个地方，把小喵藏起来，可是整个楼层只有一个大厅，还有几根沉重的大圆柱子。我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从另外一边向我走来。
我藏在一根柱子身后，把小喵护在身边。
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速度很快，瞬间的爆发攻击很强，但却不适合连续攻击，越是在狭小的地方，越是数量多，越能显示出优势。我需要和活尸人拉开一定的距离。
选择和她正面对峙，还是从楼梯口逃跑？如果没有小喵，作为猎尸者的我，毫不犹豫该选择清除活尸人。可现在的我更想带小喵出去。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时，楼梯口传来了另外的脚步声，运动鞋踩在地面上，本来轻盈的脚步却变得非常急促，其中还夹带着，木质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噼里啪啦，不止一个人靠近。
前面的高跟鞋还不紧不慢，后面的人用跑的，竟然是他们来的比较快。
我盯住通往楼梯口的门，果然是斩六和百里无孤。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了，她停在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就算不看，我也将她的长相铭记于心。
梳的高高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绿。她的五官有点像西方人，轮廓又深又好看，我很难忘记。
“咔嚓咔嚓……”
吊顶发出难以想象的细碎绵密的声音，有点像排风管道里的老鼠，饿红了眼睛，能够咬断一切东西。随着吊顶的一块方形材料落下，粉白的肉块掉在地上，还带起了无数木头碎屑。
三个拖着长尾巴的活尸人徘徊在她的脚边，他们失去了理智，却没忘记她是他们的女神。
她踮起脚，有了一点点少女的神态，看了看我的后面，轻声笑道：“你遇到麻烦了，关山信。”
先看到斩六再看到陈瑶，我本应该感谢帮手来得及时。可是想到身边的小喵，我又害怕。
我推了一把小喵，让她站在我的身前，离陈瑶近一点。
陈瑶脚下的活尸人时不时冲我张一下，秀一下獠牙，可是它们并没有直接咬到我的身上。
“你是不是感觉快要死了。朋友也在抓你，活尸人也在抓你。这种众叛亲离的滋味就是猎尸者给予活尸人的。你快乐吗？”
快乐？哈？我现在简直痛苦到快要死去，竟然还有人问我快不快乐。
“不过你可以选择过来，我们和猎尸者不同，是很容易接受同伴的。如果是你的话，他也会高兴吧。”
这个他是谁？难道是苏熏？他就是不肯死去的魂灵，一直徘徊在我身边，即使是在现在，也无时无刻的注视着我。
我好像看到了他非常清透的眼睛，对着我轻声说道：“小信。”
那么轻的声音，却让我感到震颤。
小喵：“学长……”
她的声音让我回魂了。我无法脱离苏熏，但我现在还能拯救小喵，我必须要抓住她啊。
“小信！别被她骗了！快回来！我们一起解决！”
是斩六在叫我！我应该相信斩六，他是我进入事务所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师傅。如果没有他，我在事务所的生活该多难过啊。他也比任何人都相信我，帮助我度过了难关。
斩六：“小信！过来……”
我：“你告诉我，我过去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小喵。”
斩六忽然沉默了，他的声音变低了，简直不像他。他一直都是最元气的少年，在我的身边鼓励我。但现在的他变得让我害怕。
斩六：“你知道的，她是活尸人，和你的学姐，我的妈妈，陈敦敦的爸爸一样，我们只能按照正常的流程去处理。”
不不不！小喵和学姐不一样！她很恐惧很害怕，根本不能去伤害任何人！我怎么能剥夺这样一个可怜人的性命！
我已经看到学姐死在我面前一次了，这种痛苦我绝对不想经历第二次。
“我不想失去小喵……”
斩六的眼神更坚决了，“你现在不放开她，又准备到她去哪里呢？她已经变成活尸人了，永远不可能变成人。不，她还有一个机会变成人，就是月光之暇。”
对，还有月光之暇……
“月光之暇只有一个，你不是要给你的学姐吗？”
斩六的问题直击我的内心。如果我拿到月光之暇我一定会给学姐的，不是我不喜欢小喵。只是我深爱着学姐，我不能容忍没有学姐的世界。
而且学姐是因为我死的，如果我能够为小喵去拼命，那么为了学姐，我的命根本一文不值，只能算地上的尘土，只要能让学姐再以美好的状态复活一秒，我都可以死而无憾了。
“你看，你现在就开始后悔了。现在你带着小喵一起过来。至少在回到事务所之前我们是安全的。”
斩六看出了我心中的犹豫，就在刚刚，我把小喵和学姐放在天平上比量了。
陈瑶：“安全？你真的知道事务所和公司都做了什么吗？”
陈瑶的眼中迸裂出难以形容的恨意，就好像我们所做的事情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事。这种感觉简直让我震颤。我心中有了一种感觉。事情绝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斩六：“小信！别相信她的话，她是在骗你的。想想你在事务所看到的，经历的，难道你要相信她这样一个疯子吗？”
小猫：“学长……”
小喵一直拉着我的手臂不肯松开，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一直抱着这种恐惧在事务所工作吗？明明就在我的身边，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陈瑶是否疯癫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如果把小喵交给事务所，最好的结果也是失去自由。如露水一般可爱的小喵，根本不应该被关起来。谁也不行。
我回抓住小喵的胳膊，对她说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我。只有我抓住你是不够的，你也要拼命的抓住我。如果我的手松了，你就抓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衣服我的头发，总归不要放开我！”
不要放开，绝不要放开，我就是因为放开了学姐的手，一直在后悔，如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哪怕用牙齿咬住也不要放开。
小喵点头，“嗯。”
我抱起小喵，冲着离门远去的地方跑去，我跑的很快，当我的身体撞上玻璃时，玻璃应声而碎，玻璃碴擦过我的脸颊我的手掌，但我没有闭眼。
我从楼上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