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臣的抽泣声不知不觉变成了嚎声，

“就算是养一条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

这话听得陈楚歌都是一阵辛酸。

你看看这比喻的，周公子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啊...

他一开始还不理解周臣为什么连自己的爹都要声讨，但是想了想便想明白了。

即使周家的嫡公子在家族中再一手遮天，暗杀兄弟这种事，没有家主的默许，大概也是不敢去做的。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一句话，是因为虎不食，人就不一定了。

对于一直将自己的庶子当成下人使唤的周家家主来说，无论周臣再怎么展现天赋，他也始终不会真的将周臣当作自己的儿子。

“周公子，我能否问一句，周家一共有几位长老？就是有提案、表决权力的那种。”

“七人...”

“那，总共有几位长老支持周公子？”

“他们全支持我！”

周臣一拍桌子说道。

“呃...我说的并不是那种偶尔对你说两句‘我看好你’，只负责摇旗助威的支持。而是真正为周公子提供过资源、帮助的。”

“...”

周臣愣了一下，随即哭的更大声了。

得，不用问了。

陈楚歌算是明白，周家的嫡公子为什么会这般的肆无忌惮了。从周家整体对周臣的重视程度来看，他死了也白死。

就算嫡公子嫉贤妒能杀了派人袭杀了庶子又如何？显然一个死了的庶子，是无法让还活着、并且已经砸了不少资源的嫡公子来偿命的。

最多，自罚三杯罢了。

而一开始主动将周臣捧上来的长老，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

如果不是想通过周臣的事情，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他大可以多联合几名长老。而不是独自一人，在那边推波助澜。

周臣，真的好惨...

「这真的是退若兰婚的那个小子？」

一直保持沉默的映月，显然也有些看不过去。

「如果不是临海城没有第二个周家，我也很难相信。」

陈楚歌传音道。

虽说，《兰心天缘》之中没有着重描写过周臣的过往。但是，配合上他之后那狂傲无比的退婚，倒也符合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定律。

但这边的周臣，完全就是可怜之人只有可怜之处了。

不得不说，周家是个有些奇葩的家族。

他们是凡尘界大夏王朝的世家，但是却偏偏想成为修仙世家，从他们家族之内管事之人的称呼为“长老”就能看出。

但偏偏，有心成为修仙世家，背地里却依旧是凡尘世家的那套作风。

就以其他家族为例，王家和杨家，同样是有重男轻女、重嫡轻庶的风气。但是，无论是女子还是庶子，一旦展现出修仙方面的天赋，他们就会一改之前全力支持。

那杨雪越将杨家弄得鸡飞狗跳，杨家也只是默默的忍。而王采鸢甚至是从别城拉来的遮羞布，但是待遇方面也丝毫不差。只因为，她们有天赋。

而周家...便是周臣这种状况。

有天赋之人，恰好是主脉嫡子这种好事，一百年里能发生几次？到头来，大多升上修仙界的才俊，还是原本地位不高之人。

而这些人，一直在周家被打压，即使到了修仙界也只能泯然众人。自顾不暇之余，哪有心去回馈家族。至于偶然出现的天赋高绝，即使没有资源也能在修仙界混得风生水起之人。他们更是对周家怨念颇深。没回去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出手扶持，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多年以来，周家就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即使往修仙界输送了才俊，也无法得到回报，迟迟不能变成修仙世家。

一言蔽之，周家有毒。

...

...

花费了许久的时间，周臣终于止住了泪水。

而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起之前自己的失态，还有口无遮拦的将什么都说出去的行为，周臣也开始后知后觉的害臊了起来。

当然，周臣跟多的还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自己的亲兄弟要杀他，亲爹默许。

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

“接下来，周公子有何打算？”

陈楚歌柔声的问道。

一直以来，他对周臣，其实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在原剧情中，他在陈若兰最为艰难之时落井下石，完全是一副小人行径。而后来还不知耻，反而愈加丑陋的试图谋害陈若兰，更是罪无可恕。

即使这个世界的周臣，成长轨迹出现了问题，求亲之时还被羞辱了一番，陈楚歌也只是尽量不将偏见浮于表面而已。

但今天看见他凄惨至此，陈楚歌忽然觉得自己的怨念消了。

果然，他人的不幸，是最佳的调和剂...

“我...我还不如投海死了算了...”

周臣泄气的说道。

“这...周公子其实不必灰心。你在周家，其实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毕竟，那位嫡公子虽然派出了杀手，但是那些杀手明显业余的很。这就说明，他即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默许，但是却也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所以，周公子只要活着回到周家发难，对方也很难做。当然，没有证据的话，想要惩治对方大概很难就是了。而长老们即便不是真心帮你，但只要他们有所图，想来也会借机生事。到时候，周公子就是一枚很重要的筹码，所以至少不必担心性命有危。”

简单的分析了一番之后，陈楚歌提议道。

那些黑衣人到底有多业余，陈楚歌都点出来说。

这周臣明明没有任何防护具，那些黑衣人刺杀的时候，居然没用毒箭毒弩什么的。而明明有五个人，也不想着分头包围、伏击，非要排成一列在后面徒步追。知道的以为他们是在追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表演同花顺。

“不了，真的不了...”

周臣连连摇头，

“或许少侯爷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不想报复回去...也不是因为他们是血亲...只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愿意和他们去争些什么了...我在周府外面的树下，埋了一些银子。我看看拿着它们，随便在临海城附近混上半年，然后等到登仙仪式...能拜入个宗门就再说，不能的话...不能的话...”

周臣垂下了头。

不能的话，他大概就去投海。

他实在是想不出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事物。

看着周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陈楚歌不禁咂舌。

他居然从一名刚过十四岁的少年口中，听到了“累了”这般垂暮的话语。

陈楚歌没有经历过周臣这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落落落落落落的人生，也没被陈阔海和陈泰派人追杀过。所以，无法判断周臣只是一时想不开，还是真的再也想不开。

不过，人各有志，他觉得自己能出手救下本就不怎么中意的周臣，就已经够意思了。

于是，陈楚歌站起身，对着周臣拱了拱手便转身准备离开。

而刚踏出两步，陈楚歌忽然回头，问了一句，

“周公子，下午你为什么会在东市看到我？周府，不是离西市更近吗？”

“那是因为...没，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逛逛。”

稍微抬起头，周臣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敷衍了过去。

“花瓶里的花，有几朵了？”

“七朵...呃...”

下意识的回答完，周臣才发觉不对，然后尴尬的挠了挠头，

“少侯爷，我只是因为同窗之谊...”

“无妨，无妨...”

陈楚歌摆了摆手，然后重新转身回来，坐到了座位上。

“对了，周公子，你知道北边是哪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