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二化四;
三步,八个斑猫的残像已将楼下追踪而来的序列特工包围。
身影明灭,如夏夜的繁星;斑猫的动作并没有多快,但刚刚目睹过同伴悲惨死状的特工自知躲不过这一击。
他急忙张开护盾,双枪同时向残像射击;四个残像的心脏部位被准确洞穿,剩下的,则轻甩右腕,剃刀般的指甲霎时疯长半米——
又一次明灭,残像恍惚间互换了一次位置,而特工的力场护盾则嘶啦一声被撕开个大口子,紧接着深深的十字伤痕在特工身体上绽开,几乎把他整个人切成四份——
唯一一声惨叫,便是在这时候发出的。
攻击远未结束。四个斑猫的残像脚尖轻点地面,回转过身后,数量再次翻倍,然后就是像刚才一样的闪现、交换位置、翻倍,如此往复,直到街道上遍布斑猫的身影。
那是一场由一个人组成的、盛大的舞会,斑猫是唯一的舞者,而那特工只是个一动不动的背景板。舞者踩着奇幻的步伐,尽情展露自己的轻灵与敏捷;舞池中的一切生命,都将在这无声的舞蹈中悄然消逝。
毫无预兆的,最后一次闪现后,所有的残像汇聚到一起,重新组成最初的斑猫。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爪子缩回原样,又回头看看呆立原地的特工,自言自语道:“灵魂,又消散了。”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特工被切割成饺子馅的细碎身躯。
“咕……”
躲在二楼观看的小秋干呕起来,安渡因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
“那孩子竟然……能战斗?但是这种手段,也太残忍了一点……”安雯愣愣地感慨道。
安渡因摇头否定:“她不太对劲,恐怕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斑猫。你保护好小秋,我试试和她交流一下。”
安渡因说着,攀上窗口就要往外面跳,安雯却叮地一声把枪刃钉进窗框,拦下了安渡因:
“我去吧。她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得出我们,要是像对刚才那家伙一样把你切碎了,我可拼不回来。”
“那种战斗力,你去她照切。而且,你扛着这么大一把枪刃过去很容易被当成敌人吧!”
“别争了,至少我还能自保。刚才她的动作你看清了吗?有没有什么应对方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渡因也不再和安雯争辩,乖乖答道:“她似乎有某种干扰认知的,每次闪现的时候就是能力生效之时。每个残像其实都是真实的她,在每次闪现的瞬间里,她能以极快的速度挥出几十爪……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战斗,不过分析她身体周围的魔力流动,大概可以预判出她攻击的范围。”
“好,老规矩,你来指挥。”安雯说着就要往楼下跳。
“小心点。”
“放心,老娘还不至于死在黑豹的小宠物手上。”
“我是说你小心点别伤着她。”
“这时候你还跟我嘴贫??”
安渡因微微一笑,举起右手,安雯心领神会地与他击掌,然后扛着枪刃,小心而缓慢地向街道中央的斑猫靠近。
斑猫一直在发呆,对安雯的到来毫无反应。距离斑猫只有三米远的时候,安雯怕吓到她,便不再靠近,清了清嗓子说:“咳咳,丫头,你还好吧?”
斑猫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安雯,下意识地舔舔染血的爪子,左眼中的十字星芒仿佛饱饮鲜血,变得更加鲜艳。
安雯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她稳了稳心态,把枪刃往地上一插,双手放在斑猫能看见的地方,慢慢向其走去。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记得我吗?还有你师父。慢慢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姐姐好吗?”
斑猫温驯地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刚才……对了,师父叫咱来这边拿咱最爱吃的小鱼干,有人拦住了咱,要把咱抓走,咱就让他的灵魂消散了。”
见可以沟通,安雯喜出望外,急忙问道:“你师父遇上麻烦了吗?什么人要抓你?”
斑猫看了一眼地上的组织碎块,淡淡地说:“师父还在等咱。要抓走咱的,是恐惧的灵魂,憎恨的灵魂,充满敌意的灵魂,就像……”
她突然看向一个方向。街道尽头,一个好奇的行人察觉到斑猫的视线,慌忙缩回墙后,可是斑猫已经迈步朝他走去,身形随着步伐不断分裂——
“恐惧,憎恨,敌意。这些灵魂,必须消散。咱来清除……”
安雯急忙追上去:“等等!那只是个普通路人!”
她伸手去拉斑猫,却直接从她的幻象中间穿了过去。斑猫眼中的星芒闪烁一下,冰冷的目光投向安雯:
“敌意。你也是咱的敌人喵?”
“我不是,我没有!”
安渡因猛的趴到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安雯大喊:“小心,左下!”
安雯反应奇快,一个飞扑加翻滚拔出枪刃,格挡在自己左下方。几乎就在同时,斑猫无声地与她错身而过,枪刃发出一声玻璃般的轻响,仔细听会发现那是十几次撞击声合并成的声音。
“搞什么!我不想打架啊!”
安雯大声喊,斑猫却置若罔闻。一次转身之后,残像变得更多了,这意味着接下来她的攻击只会更加猛烈。
安渡因在楼上指挥:“找个狭窄的地方躲进去!开阔地带对你不利!”
于是安雯便朝一条窄巷飞奔而去,没跑几步,安渡因的警告就来了:“左,左上,右后!”
安雯依次格挡这几个方位,差点把腰给扭了。斑猫的连续攻击虽然轻而浅,但力道叠加起来竟也能将安雯推开一米远;枪刃的合金表面出现了明显的划痕,安雯的双手也被震得发麻。
“是恐惧。咱不会让已经畏缩的灵魂逃走。”
斑猫的攻击没有停下,反而愈加猛烈。在安渡因的帮助下,安雯强顶着怒涛般的攻势,好不容易挪进了窄巷,背靠墙壁。
斑猫的爪子很锋利,攻击很快,但缺乏一击打破墙壁的破坏力。不用顾及后方,安雯得以短暂地喘息。即使没有安渡因的指挥,她也可以抓住斑猫闪现的瞬间,一记横斩逼退对方!
所有的残像整合为一,斑猫用后空翻躲开安雯的劈砍,落地依旧是毫无声音。安雯喘着粗气,愤怒地说:“死丫头发什么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斑猫瞪圆双眼,瞳孔拉成一条细线:“是憎恨。这个灵魂,必须消散。处决,处决……”
她的爪子变得更长,头发也疯长起来,整个人似乎在几秒内成长了十岁,变成了一位高挑成熟而致命的大姐姐。
对主人怀有敌意的,处决;
对主人抱有憎恨的,处决;
在鲜血和杀戮中瑟瑟发抖的,处决;
这是自己曾经忘记的、作为铭器的使命,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即使主人早已不在了,信条也必须贯彻下去,否则自己便失去了待在世上的理由。
——
[恐惧、憎恨、敌意,难道她是以这些情绪来选择攻击对象的?只攻击我而不伤害边缘OB的安渡因,看来只要不对她抱有这些情绪就没事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安雯的脑筋难得的转了起来。她狠了狠心,放下枪刃,弓起身子,两手放在身侧仿佛准备抓住什么。
安渡因喊:“不是吧,你难道……”
“闭嘴,报方位!”
“不行,太冒险了!你给我躲开!”
安雯没有躲开,斑猫却先动了起来。没有新的残像出现,无形的爪击在她行进过的墙上、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仿佛她就是一场撕裂一切的风暴。
安雯,岿然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风暴朝自己袭来。
安渡因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她周围的魔力太强,我也看不清她的动作了!住手,你做不到的!”
但安雯不听。
与风暴接触前的一刹那,小秋清脆而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前方胸腹位置。”
安雯双臂向下一砍,竟真的打开了斑猫的利爪!她顺势踏前一步,一把将斑猫揽在怀中,请抚她柔顺的头发:
“醒醒,死丫头,回到我们身边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染血的爪子刚要从背后刺进安雯的身体,斑猫却突然停住了。她隐约回想起什么,回想起某段不用战斗,不需杀戮,和喜欢的人一起快乐生活的时光。
[这是,温暖的感觉,属于咱的温暖……咱想起来了,咱已经不是杀人机器了喵。]
她也反手轻轻抱住安雯,爪子渐渐消失不见,整个人也泄气一般恢复成十五六岁短发少女的模样。看着怀中的斑猫,安雯露出欣慰的微笑,叹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了。
“真是……胡闹。”
捏了一把汗的安渡因不依不饶地抱怨道,又狠狠点了一下小秋的额头:“还有你!刚才安雯空手套白猫的操作要是失误了,你以后就只能住单亲家庭了。”
小秋调皮地吐吐舌头说:“诶?安渡因先生已经默认和安雯姐姐成亲了吗?”
“你还贫嘴是吧?!”
“唔!不敢啦不敢啦!”小秋急忙求饶,转而又神秘地笑笑说,“其实,刚才我感受到了两位姐姐的心情。斑猫姐姐像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把真实的自己封闭在心灵的角落;而安雯姐姐决心给予她的,正是爱呀。所以我断定她会成功——安渡因先生,这就是母性的力量吧。”
“她才几岁,你才几岁,你俩懂个锤子的母性。”安渡因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