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兰原本已经心生离意,只是这两天,钟夏又恢复了以往的心态,她自己又好像习惯了这种简单平淡的生活,一时也就又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再加上如今给钟夏出了一口恶气,每日里更是洗衣做饭,一样不落,感觉上不是自己白吃白喝的跟着钟夏混日子,而是在尽心照顾钟夏——留下来混日子,自然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李若兰买了一兜儿鸡蛋,风风火火的回来,又风风火火的要往外跑。钟夏很好奇,“你慌啥呢?”

“家家乐超市搞活动,鸡蛋打折,便宜死了,就是限购十斤。我得再去抢十斤。”说罢,李若兰就跑了。

钟夏苦笑,也不管她,继续给客人推拿。客人是个熟客,笑呵呵的夸道,“可以啊钟夏,媳妇贤惠的很啊。”

“呵呵。”想起很可能是李若兰打断了肖红光的胳膊,钟夏就高兴不起来。这家伙,给自己出气,固然是出于好心,但这事儿办的——实在是有点儿麻烦。虽说已经跟胡所长“暗示”了,却也知道肖红光跟镇长家的公子有些关系,事情怕是不容易善了。

李若兰这人,以前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地痞小混混。如今即便是变成了女人,性子也是够呛,实在是不安分。

正担心着,外面进来了郑警官。

钟夏有些意外,不是因为来了警察,而是因为郑警官,竟然也算是个熟人。当初李若兰出事,就是郑警官送他回肖家沟,还给了他几百块钱。

郑警官倒也没有直接提到正题,等到钟夏的客人走了,郑警官才提及了肖红光跟钟夏的“恩怨”。钟夏透过墨镜盯着郑警官,“看”到了胡所长跟郑警官的接触,也“看”到了郑警官在隔壁超市里的对话。

沉吟良久,钟夏道,“我脸上的伤,警官看到了吧?”

郑警官点点头,“肖红光打的?”

“是啊。”钟夏笑了,“习惯了,在肖家沟,什么人都能打我一顿。又穷又瞎,就是被欺负的命。”

郑警官眉头一蹙,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夏又道,“我知道郑警官在怀疑我。嗯……或许也会怀疑是李若兰动的手。”

郑警官盯着钟夏,依旧没有说话。

钟夏道,“可惜,你没有证据。”

“你……算是承认了?”

钟夏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希望郑警官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嗯……”查看着郑警官的过去,钟夏想要如同揪住了胡所长的小辫子一样,轻易的拿下郑警官。然而,钟夏惊讶的发现,郑警官,竟然很正派。

实在是稀罕。

钟夏心下唏嘘,对郑警官又多了几分敬重。又沉吟良久,才继续说道,“如果你能就此作罢——你匿名举报镇长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任何人说。”

郑警官脸色一变,额头上竟是渗出汗水。呼吸微微粗重,手指蜷起,又松开,再蜷起。许久,他深吸一口气,道,“如今是法治社会!有什么冤屈,自然有法律帮助你!法律是所有守法公民的挡箭牌!任何人!都不能以暴制暴!”

“你就不怕……”

“随便!”郑警官的声音陡然提高,他愤然起身,怒视钟夏。“将不法之徒绳之於法,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你是个盲人,固然可怜,但可怜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借口!我会找到证据的!”说罢,转身离去。

钟夏独自坐在沙发上,呆滞良久。

他发现自己太冲动,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自己能轻易的搞定郑警官,所以“嚣张”的变相承认了自己犯法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或许可以利用胡所长来打压郑警官,甚至也可以让郑警官“失业”。但是……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郑警官是个好人啊。

钟夏仰靠在沙发上,一筹莫展。

或许,只能寄望于郑警官找不到证据,寄望于李若兰做事情滴水不漏吧。

李若兰回来的时候,又提了十斤鸡蛋。看着两兜儿鸡蛋,李若兰一脸的兴奋。“哈哈,三块钱一斤啊,超级便宜!哈哈哈。赚大发了。”

钟夏没心情跟李若兰搭讪,还在苦苦想着对策。他现在不仅仅担心郑警官找到证据,也还担心肖红光会怀疑到自己身上。郑警官需要证据才能对自己下手,而肖红光,则不需要。

“死瞎子,想啥呢?”李若兰问。

“没啥,做饭不?”

“做啊,鸡蛋面条,今天给你多打几个鸡蛋。”

“嗯。”

下午时候,钟夏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工商所忽然来了人,说是钟夏的卫生不达标,防火不达标,直接封了店。

平常时候,工商所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天忽然到来,而且只查了钟夏的按摩店,背后的猫腻,不言而喻。

李若兰都快气疯了,可面对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却是敢怒不敢言。钟夏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盯着领头的副所长怔怔出神。

等工商所的人走了,李若兰才咬牙切齿的日爹骂娘道,“狗日的东西!为啥只查咱家啊?!你是不是得罪啥人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儿!

肖红光借着镇长儿子的关系,给工商所的这位带头来封店的副所长送了不少礼物——这一切,钟夏“看”的真切。

钟夏心里腹诽一句,却也不说破。毕竟,李若兰干的那破事儿,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想了想,钟夏拄着盲杖离开。李若兰追上来,“死瞎子!你上哪啊?”

“有点事情。”

“你能有个屁的事情,赶紧想办法——对了,找胡所长帮忙啊!”

钟夏笑了笑,“别慌,陪我去趟镇政府吧。”

“干啥?”李若兰眉头一拧,“只能这样了吗?”

钟夏不解,也懒得问。

李若兰自以为是的点了点头,“也是,这样最能解决问题了!你是个瞎子,赖以谋生的就是按摩店!关你的店,你就去堵大门。到时候新闻记者都来了,事儿闹大了……”

“你一边去。”钟夏哭笑不得,“别扯淡了,你那是胡搅蛮缠。”

“那还能咋办?”

“你别管了。”钟夏道。

“别跟我说你在镇政府也有熟人。”

“还真有。”

“谁啊?”

“镇长。”

“我去!你逗我呢?”

“真的。”钟夏笑道,“我跟镇长,早年间一个头磕在地上,是把兄弟。”

“……”

一路到了镇政府大门口,钟夏道,“你在这等我。”

“喂!你……”

钟夏不理她,径直往里走。

李若兰不放心,可看钟夏一脸自信,又十分好奇。走到门口角落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蹲下来,苦苦等着。一直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钟夏。

只见钟夏跟一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的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礼品袋。离得近了,听到那男人说,“老弟你也是,有啥事儿直接跟我打个电话,没必要跑一趟,多麻烦啊。”

“闲着也是没事儿,顺便来看看老哥。”

“哈哈,你放心,都过去了。今儿是不早了,改天,改天去哥哥家里,你嫂子的酸菜鱼,做的很拿手,你尝尝看。”

“好,说定了。别送了,你忙去吧。”

又客套两句,钟夏走出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也开了出来,司机下了车,打开车门,让钟夏上车。钟夏喊一声“兰兰,上车走啦。”

李若兰有点儿懵,慌慌张张上了车。

司机很年轻,但比钟夏还是年长许多。看一眼副驾驶的钟夏,笑呵呵的说道,“钟哥,以后有事儿您说话,咱这有车,去哪都方便。”

“好。”钟夏笑了笑。

“钟哥店里有啥会员卡啥的吗?我有几个朋友,最喜欢按摩推拿,到时候,让他们去钟哥那里。”

“会员卡啊,快有了。”

“呵呵,好好,到时候,我让我那几个朋友去办卡。”

“都是自家兄弟,肯定有优惠。”

“哈哈,那先谢谢钟哥了。”

距离原本也不算很远,不消多时,就到了按摩店门口。钟夏下了车,又跟司机客套了几句,这才回了店里。

打开店门,继续做生意。

一路发懵的李若兰,终于忍不住了。“你跟镇长……真是拜把子的?”

“当然。”钟夏笑道。

“怎么感觉有点儿扯啊。”

“爱信不信。”钟夏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又道,“会员卡什么的,你帮我弄下吧。先弄五十张吧。”

“真是把兄弟?”

“呵呵。”钟夏打开带回来的礼盒,想了想,又把礼盒递给李若兰。“明天你抽空去一趟朱庄,把这两瓶好酒,给朱医生送去。”

“我靠!茅台?”

“给朱医生送去,不要自己偷偷喝了啊!”

“呃……干嘛给他啊!多好的酒!自己留着喝啊!”

“你不还有剩吗?”

“好酒谁嫌多啊。”

“以后有的是,听话。”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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