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烟,好茶叶。
这是郭村镇上跺一脚,大地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送来的礼物。
钟夏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走上巅峰的征兆。抽一口华子,呷一口铁观音,品着百转千回的味道,钟夏仰躺在沙发上,臆想着将来的美好生活。
传说中的别墅,花不完的钞票,还有左拥右抱……
想想就美滋滋啊。
“你怎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李若兰一句话把钟夏拉回了现实。
钟夏一愣,“小人得志?”
“不是吗?”
“当然不是。”钟夏笑道,“我这是成功人士的意气风发。”
“狗屁。”李若兰眉头微蹙,斜了钟夏一眼,“我是真的很好奇,胡所长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到底是怎么把胡所长给忽悠瘸的?虽然只是一个派出所所长,可在这郭村镇,那绝对是一号人物啊。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巴巴的给你送礼,称兄道弟的。啧啧,瞎子,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钟夏哈哈的笑,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心头一热,竟是脱口说道:“你会越来越好奇的。”
“哦?”
“将来,我要住别墅,坐豪车,娶明星大美女。啧啧,到时候,让所有人都看看!一个瞎子,比他们过得都好!”
“你就发癔症吧。”李若兰说着,啪的一下,把一碗面条放在了钟夏面前,“发完了赶紧吃饭!”说罢,又看了看钟夏脸上洋洋自得的神情,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摇摇头,想说点儿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吃完了饭,李若兰刷碗的时候,店里来了人。
不是来按摩的,却是来送礼的。
朱医生提了几样礼过来了。看到钟夏,朱医生脸上带着笑,“钟夏,我是来道谢的。”
钟夏慌着起身,让朱医生在沙发上坐下。
朱医生打量一眼按摩店,道,“好啊,开个小店,能养活自己了。”再看钟夏,眼睛里满是好奇。他原本买了礼物,是去感谢胡所长的。胡所长却让朱医生来感谢钟夏,说是钟夏帮了他。不明原因,询问之下,胡所长却是笑而不答。
“呵呵,是啊,比以前强多了。”钟夏睁开眼,打量着面前影像模糊的朱医生,看到了他在所里的经过,心情便沉重下来。在诊所里一向脾气不咋好的朱医生,进了所里,却畏畏缩缩的,吓得不轻。“能出来就好啊。”
“是啊。”朱医生点点头。“你这生意咋样?”
“一般,能混口饭吃。”
李若兰刷着碗,回头看了一眼跟朱医生闲聊的钟夏,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模样,眉头又是一皱。她觉得钟夏好像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清楚。
朱医生聊了一阵儿,也便走了。钟夏又接了几个客人,也就到了关店的时间。
夜晚的郭村镇上,如同以往那样安静。
李若兰躺在小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收音机里小雨的播音声,还有钟夏不经意间哼着的小曲儿,忽然间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什么新闻啊、通缉啊之类的事情发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许那人根本就没有死?
或许……
自己可以不用在这穷乡僻壤躲着了?
不在这里,又能去哪?
突然发现,活这么大,竟然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将来。
要不然,就跟了田梁算了吧。
人啊,一辈子还不就那么回事儿吗?
总比到处漂泊,居无定所要好啊。
胡思乱想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瞎老刘夫妇来了。钟夏给瞎老刘拿出好烟好茶来,好酒也给了瞎老刘一瓶。瞎老刘拿着那好酒,抚摸着瓶身,脸上却没有兴奋之色。他没有询问钟夏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只是安静的听着钟夏说着酒有多好,茶叶有多难得。还有几箱礼物,说也是别人送的,要瞎老刘拿回家去。
良久,瞎老刘说道,“那姑娘找到了,也没跑远。他家人捎来话,说是看看啥时候方便,你们见一见,合适的话,就领过来,一家人吃个饭,就算是办了事儿了。”
“哪个姑娘?哦……”钟夏明白过来,瞎老刘说的是那个精神病。眉头一蹙,钟夏迟疑良久,说道,“师父,我觉得吧……还是算了吧。万一娶回来,又跑了可咋办?”
“那你想找个啥样的?”
“呵呵,不急,大丈夫何患无妻。”钟夏笑起来,语气轻松,“这事儿您不用操心了,徒弟我心里有谱。”钟夏相信,凭借自己的“异能”,将来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娶个漂亮女人,还不是简单的事儿?
瞎老刘忽然笑起来,他的身子还没好利索,站起来的时候,有些颤巍巍的。面朝钟夏,瞎老刘说道,“钟夏,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钟夏一愣。
“名声坏了是小事,人性坏了是大事。”
“徒弟记着呢,不敢忘。”
瞎老刘点点头,又道,“不敢忘了就好啊。唉,你师父我,瞎了一辈子,可眼瞎,心不瞎。人呀,眼睛瞎了,看不见这世界。心瞎了,看不懂这世界。”
“师父的意思是……”
“啥意思,我也不懂。”瞎老刘说道,“以前啊,有个来店里按摩的老人跟我说的话。不明白啥意思。呵,师父我一辈子就是个文盲,啥都不懂啊。”说着,瞎老刘把手里的好酒放下,往店外走去。
哑妻搀扶着瞎老刘,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不会说话,也不懂瞎老刘的意思,但却并不阻拦他这么做。一直走出很远,瞎老刘才对哑妻说道,“这孩子……感觉不对劲儿啊。”
哑妻不会说话,“阿巴”两声。
瞎老刘又沉默一阵儿,才说道,“好像有点儿飘了。这样……不好。”说罢,又嗤的一声笑起来,“也是怪事儿,一个瞎子,有啥好飘的?”
哑妻拍了拍瞎老刘的胳膊,做安抚状。
瞎老刘点头道,“我懂,不是大事儿,我就是怕以后啊,收不住性子,提醒一下。啧,估摸着是我想多了,就是吧……唉,以前我跟着师父学手艺,刚开始的时候,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后来手艺学成了,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尾巴就翘起来了。唉,钟夏还是年轻啊,才二十岁。现在这些年轻人啊,有点儿本事,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