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首战告捷给初出茅庐的林高二人提振了不少士气,也让两人逐渐地坚定了自己的思想。他们在破败寒冷而拥挤的工人居住区中间穿行时,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工人们在困苦生活中爆发出的坚毅精神。生活即使困苦,他们也没有放弃为自己而奋斗,生活优渥舒适的资本家们掌握着巨大的生产资料,却畏缩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在短短数月里,如此这般的现状令他们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思想。

苏徳波尔多,东屿省南方繁华的商业城市。数十年前,当地的革命者曾召开机会商谈民间资产阶级对民主革命的情绪问题,与会代表们在闪烁着蓝光的全息影像中唉声叹气。他们的陈述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这座繁荣的港口城市中乐意推翻封建贵族的资产阶级越来越少。五年前,支部会议召开时全息频段甚至出现卡顿,数千人通过全息影像热烈的讨论如何集结军事力量武装推翻封建贵族,没想到,短短几年里,支部大会就已经召集不了三位数的革命者了。他们渐渐的发现:封建贵族盘踞在权力的顶峰上,用封建血缘和利益交换稳固着自己的权力,警察和军队穿着贵族们的企业生产的武器和服装,在贵族军官的领导下为贵族服务;法庭上衣着华美的大法官是贵族指派的亲属,自幼生活在封建贵族家庭中,对人民毫不关心、毫无怜悯;为所有公民代言的公民大会在两百年前曾是摆设,现在则是历史名词;元老院只有贵族的席位,却掌握着决定全国所有大政的权力,肆意任免各级官员、修改各级法令;所有武装人员都只有依靠对贵族的绝对服从才能获得基本的公民权……

这里的革命者们发现自己毫无希望。虽然数十年间各地贵族渐趋腐朽,但为了与贵族联姻攀高枝的、为了获得公民权利苟活下去的各地流氓们工作效率可不低。为了向他们的贵族上级邀功请赏,大批民间资本家甚至小商人都难以逃脱他们的追捕。与会代表一年比稀少,这里的革命党甚至已经到达了被彻底铲除的边缘。

几年后,这些疯狂的追捕竟然停止了。革命者们感到惊奇,他们并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但如此大好机会,又岂有不乘之理?接下来几天内,这些在绝望的环境里挣扎了十数年的革命者们迅速把自己的怒火宣泄在贵族们巨大的工厂上。巨大的火光中,一座接一座贵族的厂房被摧毁,数以十亿计的财产在灾难中被焚毁,整个城市陷入了破坏的狂欢中。这正是前来这里整顿的林高二人眼前所见。

林至彝听着这里革命者代表的讲述,看着他眼里闪动着的破坏的狂热光芒,忧心忡忡。在这几秒间,街头连绵不绝的打砸抢活动又造成了数千万元财产的损失。但林至彝并不认为这是“新势力的伟大胜利”,在他与她父亲的经历中,很少有地方贵族可以像这里的贵族和元老一样忽视自己财产的损失,这甚至难以用人类正常的逻辑来判断。

“各位,失陪一下。”

他关闭了全息,看向一边旁听的高舞媛。

她并不想、也并不善于在公众面前发言,倒是以理论工作见长。一边旁听时,她的眼神和手指就在一边的显示屏上飞快的划过,眼里一目十行地涌入了无数情报。如此海量的信息对她产生了极大启发,她似乎了解了这里贵族怪异地陷入沉默的原因。

“德宏,你来看。”高舞媛指着屏幕。

林至彝凑过去,看到了站在原处凝望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掠夺狂欢的警察。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元老的亲族,但他就静静的看着,甚至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们得去看看。”林至彝说这握住了高舞媛的手,用意不言自明。

数小时后,两人穿着沾满粉尘的服装,像一般暴民一样在街头活动,混迹在人群中向元老们的宅邸进发。混乱的场景令他们难以忍受:在剧烈爆炸和撞击中轰然倒塌的大门、瓦罐般被摧毁的机器和设备、野兽一样四处奸淫破坏的乱党,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他试图脱离人群,于是伸手想带着高舞媛一同离开,但手了个空。他们被疯狂的暴乱冲散。

艰难的脱离人群后,他慌张地四处搜寻。顺着高舞媛可能走去的方向,他的眼神焦急地搜索,但环境如此混乱,他也自知无果。不过往街对面过去或许能找到?顺着这种思路,他只身横穿公路。

汹涌的人群正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打砸抢上,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个方向完全人群不同的少年。虽然横穿这样荷枪实弹,光束四射的街道非常令人害怕,不过他好歹是穿过去了。

“才过了没多久,说不定她还在这附近”林至彝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在附近的小巷里穿行,没有她。

全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林至彝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事物,满脑子都是高舞媛。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少女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不可能的。

焦急的眼神对上了另一个焦急的眼神。

“您是林至彝先生吗?”他试探道,这个青年暗色短发卷曲、鼻梁高挺,在地中海人种中间,或许也算貌比潘安。

“是的,您是?”林至彝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先生。

“阿戈斯蒂诺,先生,阿戈斯蒂诺·达·塔兰”,他说“城北一带革命党办事员。

“您在这干什么?”阿戈斯蒂诺问道。带着从村市行省直接穿出的命令,一个背负着沟通上下这样重要使命的特派员竟然在如此混乱的街头穿梭,这可太不安全了。

“找人。”林至彝满面焦急。

“是那位与您一起来的特派员吗?”阿戈斯蒂诺猜测着,“二位经常结伴出行,今天没看到。”

“是的,刚刚在外面大街上被冲散了。”

“大街上......”阿戈斯蒂诺的眼神向右上飘去,表示他正在试图思考,“也许在这个方向,跟我来。”

他说着走向小巷深处。

“这边是捷径,一路走到通知说的游行终点。那儿估计也成了‘灾区’。”阿戈斯蒂诺讲述起东屿省分部十年前下达命令的执行情况,半调侃似的说起几年里的历程。

“最近五六年里,那帮元老突然哑火了,这您肯定知道了,我们不多费口舌去讲。省支部那里也觉得放开贫民自己去搞比较方便,就先来了场大的,结果机床厂给炸了。没想到还真管用,全市各地都开始小规模的爆发游行活动,没想到一年时间里就变得越来越混乱:好几个区的委员都上报了大暴乱的消息。现在的打砸抢活动估计也是那会儿起的头。”

林至彝点了点头,这些情报他也略有耳闻,关于这里大搞破坏的动机,他也猜了八九不离十。

“不过最近我们开始正规化了。前面几年的混乱已经证明,元老们还真就傻了!他们自己的东西给砸了七七八八,居然啥也没干,连表示都不表示一下。呵!”阿戈斯蒂诺眼神里透漏着戏谑和嘲讽,“最近几个月里,市支部的先生们开了个沙龙,大概定了一下有组织的武装革命的纲领,我在街头乱窜,也就是为了这个。”

说话间,他们已经转过七八个弯,眼前就能看到小巷豁然开朗的景色。

“喏,就那儿。”阿戈斯蒂诺指了指豁然开阔的小巷尽头,“那里是塔里诺子爵邸,左边儿就是安全局,计划里是要武装夺取那里,然后合兵一处迅速干掉本地元老。”

爆炸的冲击波打断了谈话。

“特别稽查东二部,目击到对象,重复,目击到对象。地点已上传。”

四五个身着黑色立领军装,卡其色长裤下蹬着黑色高腰军靴的士兵赫然出现在身后。随后就是连续不断的射击。相位光束很快就把四周打的烟尘四散,飞溅的金属和砖瓦碎块让林至彝完全没有关注四周的心思。这些高能的光束飞矢般划破空气,不断嗡嗡作响,时刻面临着的死亡威胁令林至彝慌张无比,是数秒后才反应过来,从隐藏在大衣下的枪套里拔出手枪回击。但双拳依然难敌四手,他几乎全无军事经验,很快就被光束击中。这是他才发现,那甚至不是致命的能级。

他迅速陷入重度昏迷,没有时间观察周边,更不会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什么 “阿戈斯蒂诺” 。

金属僵硬冰冷的触感使他从不见五指、不知尽头、更不见光明的束缚中挣脱,迎接他的是整片乳白。他似乎根本就身处于另一个世界中,他看不到阴影、感受不到景深,更听不见声音,彻底沉没于难以名状的白色。恐慌感随着时间推移汹涌袭来。为了求救,他抛所有想法,竭尽全力大声呼喊。

世界仍然宁静。

惊恐在他脑中轰鸣,一瞬之间,他想不到任何事情。身体无法动弹,手腕上的压力明确证明了自己正被绑缚于什么,可是手和手臂看起来根本就是两个独立的物体,独自悬浮在空间中。他确实有影子,竟一并悬浮在空间中!他连帮扶自己的设备都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没有变化!没有声音!究竟有什么!究竟存在吗!

很快,愤怒耗尽了。

他感知不到事物。

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被感知的事物。

本来,他试图在脑内用第三人称对自己说话,却发现不知所言。越是这么做,绝望越是凸显。压抑的世界里赫然一座巨塔。

他试图想着高舞媛,没抱什么希望,不过也未尝不可一试。巨塔点起火光。

塔中唯一的光火飘摇了,闪烁三次,被黑暗吞没。无边黑暗沿着巨塔渗出,将之吞没。它消失了,没有声音。

没有景深的纯白空间淹没了他,现在就连内心也几无所余。他和无生命物质一样固定着度过了无穷尽的时间。

整个空间唯一的事物蒙纱似的消失。独立意识看起来也没那么重要,对么?

“对么,林先生?”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来自于一个一头卷曲暗色短发的青年。

“阿戈斯蒂诺?”他问

“阿戈斯蒂诺!”他瞬间被狂喜和欣慰淹没,恐惧感一扫而空。

“阿戈斯蒂诺·达·塔兰!”这种狂喜驱使着他疯狂的试图确认这个人的存在,“地球在上啊!你终于来了”

阿戈斯蒂诺脸上毫无变化,宣布式的说:“苏徳波尔多安全局的阿戈斯蒂诺·达·塔里诺男爵谨奉苏徳波尔多商业托拉斯总裁、苏徳波尔多领主议员杜乔·达·塔里诺子爵之命,处理革命党事务。”他的脸上随即露出和煦的笑容,浅掬了一躬,然后说道:

“林先生,接下来进入正题。”

林至彝完全僵硬了,这个满口俚语腔调的“革命党办事员”根本就是完全虚构的角色罢了!他深知自己被欺骗了,很快就颤抖着想要质问。

“您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因此被愤怒袭击,是吗,林先生?”阿戈斯蒂诺男爵依旧面带微笑,“但是,您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假设我直接的向您表明正身,您也就不会来这里,也就不会听到这些了,不是吗?”

没有人会试图来这种地方!林至彝愤怒地想着,这里随时可能令人彻底疯掉,他也几乎中招。

“您觉得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林先生?”他问道,神情中充满着长者对晚辈的慈爱。

“杀鸡儆猴。”林至彝说,他听见了自己的所言。

“不,”阿戈斯蒂诺男爵神情哀伤,“您来这里了解真相,是来接受拯救的,先生。要是您再有如此伤了好人心的话,我们会让您体会到更长久无边的绝对寂静和孤独,到那时,我们恐怕不能保证您精神功能的健全。当然,您不会死,不过到了那时,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林至彝只能沉默。

“林先生,感谢您与您的派系,极大地保护了我们的利益。”阿戈斯蒂诺言语之间流露着温和礼貌的态度,这却让林至彝非常疑惑。

“您大可不必感到疑惑。这非常简单,林先生,你们的革命是我们规划里最大限度改善我们社会财富分布的重要元素,没了这革命,我们还真得把自己宝贵的资金和地位浪费在其他不那么高雅的地方。”

他们根本不在乎革命,甚至根本没有把它当回事!如此想法震惊了林至彝。在这些人眼里,还有多少事情可以在报表和方案里被纳入他们的统计?

“是的林先生,您的想法很正确,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声明一下,我还没说完。”阿戈斯蒂诺紧接着说。林至彝随即被雷击般的刺痛袭击,这是个警告。

“即使从最表面的角度看来,革命越闹越大,我们才能越来越安全,这些暴民们看起来来势汹汹,根本上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参与暴乱的土匪,毫无组织,毫无思想。只需要我们用力一击,这些人就会迅速瓦解。你们在政策上采取的组织化方针更是令我们拍案叫绝,甚至帮助我们达到了我们自己都没有期待的目标。让一群目标明确的热血青年集结起自己一生中从未集结起的强大力量,让他们无限接近自己的目标,然后将他们毁灭。您可以试想一下,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大规模反抗动员起了所有对我们不满的人,浩浩荡荡的人海把自己的全部不满发泄出去,无比接近胜利时却急转直下,自那以后,您还会提得起兴趣去在做这些事吗?”

林至彝实在是无话可说,把精力当作变革的动力可不是什么科学的观点。

“您在想,革命的动力不是虚无缥缈的精力,这样的想法非常正确。这就引向了我们的下一步规划。”他不无恭敬地微微点头,接着说道,“在大规模暴力运动失败的冲击下,舆论和居民群体的精神会陷入疲惫、颓废和对先前的否定中去。这一现象一部分是由于胜利希望破灭和巨大损失带来的畏惧和退缩,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对大型事件关注力的下降。在如此渐趋颓废的社会意识、希望和奋斗目标迅速破灭的环境下,人为了找到生存的目的,会自然的寻找一些事情为之奋斗。”

“你想说什么......”林至彝大致猜到了,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没错,林先生。他们生活没了目标,我们就会大力兴办经纪公司,昼夜播送艺人海选和综艺、每逢大型假日,一旦人开始有大量闲暇时间,就开始举办明星演唱会和线下见面活动。没有目标?明星就是目标。我们会日夜宣传艺人背后的“努力”和“牺牲”,我们会披露艺人私生活、炮制“绯闻轶事”,在如此看不到盼头的生活里,突然看到了从身边平民脱颖而出,“靠着自己努力”成为熠熠生辉的明星,这就会成为那些穷人生活的盼头。他们生活没了色彩,我们就要建设各种步行商业街区和虚拟销售平台,不用担心贫穷限制消费,我们会大力推广分期付款和贷款消费,会大力塑造精致讲究的商品消费欲望。我们会告诉他们:‘让自己生活的精致些,预支未来的收入又有何不可呢?’的思维习惯,我们会给廉价劣质的商品打上“环保”“个性”“独特”的标签,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每一笔消费都是在买文化、买个性,都是值得的消费。”阿戈斯蒂诺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的生活将会充满繁荣奢华,这难道不是很幸福吗?”

“流于表面的物质欲望掩盖不了贵族剥削的本质!人民是不会被蒙蔽的,他们终有一天会看到你们的愚弄和暴政,会为了自由而战!”林至彝依然坚持自己的信仰。

“您的考虑非常周全,林先生。”阿戈斯蒂诺点了点头,流露出深深的赞许,“没错,人的思想是自由的,他们越是觉得自己不自由,实际上才越是团结和强大。但很遗憾,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我们会委托各公司搭建社交平台,我们会高呼着言论自由,我们真的会这么做。在娱乐和消费之余,人民还能在企业们的社交平台上随意讨论和批评时政,他们会感到非常的自由,他们会看到议论时政的综艺节目、会看到批评政治的小说。他们会感到非常自由,我们会让他们以为他们非常自由。所有的新闻和消息随托拉斯的董事会裁决,从最基本的角度看来,所有批判的观点,所有支撑这些观点的论据,甚至所有看到这些议论的观众,都在我们掌握之下。我们能让明星在几小时内被遗忘,就能让琐碎在几小时内变成惊涛。这叫做引导流量,林先生。所以您就能看到政治和理想变成综艺节目和明星吸引流量的娱乐项目,就会看到人们越来越不关心政治,在托拉斯董事会的决策下,这些蠢货终生都会把自己当作在“自由世界”享受“自由民主”的“公民”。”

“知识会带领人们走向真相。”林至彝仍然拒绝投降。

“没错,林先生。我们因此会好好投资教育机构的。子孙后代学习的将不会再是什么令人厌烦的历史和政治,而会是企业家们如何从一贫如洗到成为世界首富的励志故事,学生将不会再为了培养自己作为人的礼仪和道德而学习,只会为了找好工作赚大钱而学习。这样,不会再有人关注礼仪道德,而只会看到短期利益和未来的短期利益。”

“你不能抹除人民的正义感!”

“我们从没想过这么做,先生。相反,我们会帮助发扬之,我们会教导他们自由、平等、博爱的真谛;我们会教导他们男女平等、教导他们宽容性少数群体。您要知道,先生,普通民众的正义感再廉价不过了,只要稍加控制和引导,他们就可以遗忘本质而沉迷于表象。我们会纵容种族主义,会制造不平等,好让他们发现。当然这部分已经由以前数代总裁完成了。我们会负责组织平权运动,很快就会让他们感受到通过舆论碾碎自己的反对者有多么的令人愉悦。毕竟,林先生,无论是什么社会群体,无论是否受到压迫,想要的只是特权和对异己观点的绝对暴政;在我们的“结社自由”推动下,提倡环保、女权和性取向包容的各类社会运动很快就会发展起来,这些少数群体就会立刻转化为逼迫其他一切意见者认同自己价值观的独裁者,利用这些资源,我们可以在数十年内转移人民的注意力,他们会把自己的多余精力和正义感全部发泄在利用政治正确残害其他公民的**上。数十年来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舆论暴政和压迫不仅在一方面转移人民注意力、稳固了我们阶级的永恒统治;另一方面还能激起反对者的回击,这又是可以取得不少利润的提款机。”

林至彝哑口无言。无数的社会运动在自发性的作用下缺乏理性而强力的引导,在轻视礼仪道德、主张减轻政府管控以获取更多权力的所谓“自由社会”更加明显,没想到这也成了这些贵族稳固阶级剥削统治的工具。他感到一阵无力,整个未来的规划看起来全无破绽。

转念一想,生产力发展之下,又怎么会有永恒存在的事物呢?他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悲。不过在如此的体系下,生产力的发展和不均似乎是迅速出现的,他期待的反剥削似乎依然会到来。

“不,不会的,林先生。”阿戈斯蒂诺总是看穿了他思想一样迅速的回复道,语气中依然充满教诲与怜悯,“您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如此纵容暴动呢?”

林至彝雷击般僵直了身体。

这些贵族的规划涵盖了一切。找不到突破口。

“暴动会带来不少破坏,这是个很好的契机。”男爵神情认真,娓娓道来,“如此规模的生产必然带来财富分配的不均,这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工业愈发展,劳动力需求愈减,失业率就愈高;失业率愈高则购买力愈少、不满愈增,我们的统治愈受威胁。”

“为什么不考虑多雇多休”林至彝跟道。

他自己都知道这就是无稽之谈。

“您想想这合不合理。”阿戈斯蒂诺颌骨上筋骨凸起,竭力抑制着愤怒,“浪费钱财去管那些穷鬼!?我们没有任何必要把钱浪费在这种产生不了任何效益的地方。”

林至彝沉默了。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寂静。

“既然发展生产力会动摇我们阶级的统治,改革制度会长期损害我们阶级的利益,那么接下来,林先生,我们还有几条路可以走?”阿戈斯蒂诺脸上恢复了微笑,微微前倾着问道。

但这微笑在林至彝眼里显得无比骇人。

这番话只能引向一个结果—

“抑制生产力的任何发展。”林至彝此时已经无力再做任何猜测了。

“恭喜,林先生,您推导出了正确答案。”男爵鼓着掌表示赞许,“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于是他一挥手,一道矩形的空间突兀的划破了看不见景深的白色空间。

这是一道屏幕,上面显示出外界的状况。

久违的见到外界的欣喜很快消散殆尽。他看到数米高的非人金属在街巷的各处高效的镇压暴乱,四溅纷飞的射流迅速沉寂下来。几小时内,所有街道上都只剩下了横七竖八的焦黑尸体,整片整片的厂房和设备连同里面的暴乱者一同被完全摧毁,超过六成的厂区和工人居住区被夷为平地。无数财富、劳力和设备遭到摧毁,生产就在这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倒退了超过五十年。一代工人积累的社会财富荡然无存。

林至彝颤抖着,几乎要挣脱出来,他想现在就立刻出去。看到炼狱般的画面,他脑海里首先就想到了那个数月前曾躺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他满脑子是她的安危。

“你们这群该死的恶魔!!!”他狰狞的咆哮着。

“不不不,林先生,反正工人只是些商品,没了再买就行。”阿戈斯蒂诺一脸平静,忽而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您是说革命党啊。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林至彝迷惑了。

“把他们铲除了,半个世纪后谁来发动暴乱抑制生产力呢?”男爵理所当然地说。

“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林至彝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发泄愤怒。

“这不是废话?”阿戈斯蒂诺一脸惊奇,“我们又不是communist party,傻乎乎地保护一些可再生的商品。”他说着消失在远处。

communist party ?这个词深深的扎根在林至彝脑海里。

一颗种子在他心中发芽。

一颗闪耀着红色光辉的芽。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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