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进入笼子,总有很多人围绕着我,不停地测量我的身体数值,反复的观察我的瞳孔。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操作台前的斩六可能还没有我了解笼子。可我还是将我的身体交给他们,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以前从穿上紧身衣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胡思乱想。尤其是拉上腋下拉链的那一刻,我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片刻。
好难受。每吸一口气,都要小口小口的呼出两口。衣服的材质贴身,难以想象的高级货。可是勒得太紧了,无论怎么都适应不了。
这才是开始。
笼子开始运转时,我皮肤温度升高了,衣服也是一样,我简直要被布料烫伤。可我知道,等到出了笼子,皮肤会恢复原状。这都是我的想象,我的幻觉。
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排斥着笼子,我是被父亲胁迫着押到笼子里,我在里面是委曲求全。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发出呼喊“请让我离开这里”。果然很难受,头部晕沉,还是躺在地上舒服,再直立着坐着,我会吐到地上。喉咙里一股酸味,就算吐,也只是酸楚的液体。从昨天开始我吃了什么吗?好像什么也没有,我前天应该吃了东西。可我吃的是什么呢?
我的记忆开始远去,取而代之的模糊的影响。
细嫩的手摸着树皮,我的双手抓着树皮向上爬,胸部隔着夏装还是摩擦着,感觉很难过。可我不敢隔开树木一点距离,否则,就会就有可能掉下来。
我的四肢比我想象的要灵活的多,三两下爬到了树干上。
一个鸟巢。
长短不一的树枝落在马路上,只会被人当成垃圾,踩到都嫌硌脚。可是鸟儿却将它们搭成鸟巢。
空的,里面只有一片翠色的羽毛。
“姐姐!你快下来吧!”
这声音如此陌生,可我却感觉认识。
我往树下看,焦急的脸、蹙起的眉毛。这不就是我吗?原来我在树下,那么树上的人是谁?
树上的人是姐姐,这是姐姐的记忆。
我早已忘了姐姐去看鸟巢之时,我在树下焦急地喊她的名字。可这一幕残存在姐姐的意识里。
从我进入笼子之后,有多少的记忆是我的,又有多少的记忆是姐姐的?
我根本不是梭子,我是躯壳,姐姐的一部分意识已经进入了我的大脑。姐姐已经获得了父母完整的爱,这一次也要将我的躯壳夺走吗?
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最后连真正的我自己都要失去了吗?
好不甘心!我想活下去!以陈敦敦的身份活下去!我还想知道到底是谁让我的家庭四分五裂。我一直与之交流的是我的姐姐的意识,还是姐姐的亡灵?
“敦敦,你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姐姐浮在半空中,今天的她仍旧美丽,象牙一般圆润白皙的皮肤,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真丝睡裙。我也有一件一样的,不过是葱绿色。
“姐姐,你为什么会死去?”
“现在这问题重要吗?我已经死了。”
“当然!你是美好的,我一直憧憬你,想要成为你。可我也知道自己和你之间的差距。我虽然感到嫉妒,但我从来没想过你可能会消失。无论是谁,都不能夺走你!”
“敦敦真的是……说话的样子简直像我的骑士。”
听到这里我忽然大脑一片空白。这就是我所期待的。我想守护姐姐,以妹妹的身份,就算姐姐觉得讨厌我,觉得烦,我还是想要和姐姐继续下去。没有姐姐,我的家也分崩离析。我想回到有姐姐的日子里。
“可是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死去是我的惩罚。”
她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丝质的睡衣就像她的翅膀。真奇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我的身体也变得轻盈了,和她一起升到了半空中。明明刚才好像被火灼烧着一样,现在却感觉身体柔软酥麻。就连大脑都一阵阵酥麻,真的感觉很温柔。
“姐姐,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死去的那天,姐姐身体四分五裂的那天。
姐姐叹了口气,眼角有泪水滑落:“我想要利用小信,获得大家的喜爱,最终引火自焚。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
“姐姐难道不喜欢关山信吗?”
姐姐不喜欢他,为什么成天和他在一起?我明明看到姐姐天天下课都到班级里来找小信,她甚至不找我这个妹妹。
“我是喜欢他的,可我的喜欢不是没有条件。我只是想成为受欢迎的人。而关山信对我来说是必须的。”
“就算想成为受欢迎的人也不是罪过,姐姐为什么要道歉。”
想要成为更受欢迎的人,想要成为更优秀的人。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的是,我的姐姐天生具有受欢迎的潜质。她只需要稍加努力,就能比别人强上许多。这是不肯努力的人不好,怎么能怪我的姐姐。
姐姐做出个想哭的表情,说道:“我是个坏心眼的人,明知道小信是个很敏感很纤细的人,还是一次次的利用他的善良。甚至连他不受欢迎这个属性都在我的计算之内,如果我能早一点走近他,他也不会遇到这些事。我想在他危难的时候帮助他,让他再也离不开我,这是最卑劣的事情。可我真的喜欢上了小信,他比任何人都要脆弱,因为一点点小事受伤,我想呆在他身边。”
姐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拼命的落了下来,仿佛她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火。为什么总是善良的人在难过。
“敦敦,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将你卷进来。你要离苏熏远一点。无论世界发生什么变化,你都不要被假象所迷惑。”
姐姐的身影消失了。无论典机和斩六再次重新启动几次笼子,她都没有再次出现。
我能看见的只有模糊不清色块,再也看不到任何姐姐的记忆,也不会对我说任何话。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能证明这是姐姐,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行。已经编织不了了。梭子的作用没有了。”
典机果然是父亲的学生,他们提到我的时候,用了同一个名词“梭子”。
“是陈默默的意识拒绝了你,就算再启动几次也还是一样。”
典机按下“off”键。对于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我们可以去找苏熏。”
姐姐说“离苏熏远一点”,如果真有问题,一定在苏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