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时候，这款游戏才刚开服。那时已经是现实世界的深夜了，那孩子还在背着你，一个人偷偷练习技能和打怪。”

说到这里，黑蔷薇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对于那孩子来说。和你一起开心的玩游戏，是她那段时间最憧憬的事情。”

……这可是言言最喜欢的游戏，难得他主动要和我一起玩。

……不可以辜负他的期待。要努力让言言玩的开心，不能拖后腿！

“尽管是第一次接触游戏，不管是操作还是技能都是从零开始学习。”

“但是，为了不拖你的后腿，只能拼命努力着。”

“——我就是感兴趣她这样拼命的身影，才决定附在她身上的。”

“也算是，稍微帮助她一下吧。”黑蔷薇的眼角闪过一抹笑意。

边言默默低下了头。黑蔷薇注意到他的拳头狠狠攥紧。

“哦呀？在自责吗？”

黑蔷薇调侃着笑到：“是不是既感动于那孩子的努力，又埋怨着对此毫无察觉的自己呢？”

“哈哈，我说你，之前拿剑捅自己的时候不是还在大言不惭嘛。说你的梦想全部由我来实现什么的。”

“那些，也全部是掩盖自己自责的谎言吗？”

边言没有说话。

……被剑穿胸的确很疼。

但是相比之下。这种疼痛远不及边言当时心里痛苦的万分之一。

……自责。悔恨。弥漫在脑海中。

忽视了薇薇真实的病情，以为她已经渐渐好转。

逃避隐瞒了幽月的事情。以为只要不刺激到薇薇就没关系。

以为自己惩罚了要害薇薇的凶手WSS。却连眼皮子底下真正的罪魁祸首都没能察觉。

……如果自己能更小心谨慎一点的话。

如果自己能更多将视线放在薇薇身上的话。

也许薇薇的病情，也不至于恶化到这样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

“算你说对了吧。”

边言突然眼神无比疲惫起来：“我的确一直在自责着。”

“但是，那句话不是谎言。”

“我既然说过，要实现她的梦想。”

“我就不会放弃的。”边言眼神坚定了起来。

黑蔷薇不着痕迹的从他脸上扫过，什么话都没有说。

“然后呢？”

“附在她身上后，我开始学习着她思维里的一切。”

黑蔷薇眼里带着追忆：“你知道吗？那天晚上，那孩子满脑子都是你白天和大熊精灵美少女调笑的事情哦。”

“可怜那孩子明明嫉妒的要死，却偏偏不敢在你面前开口。只能一个人默默生着闷气跑来练级。”

“那时候，她对这款游戏还没什么概念。居然还天真赌气地想着：啊，要是言言能永远呆在新手村里，不要出去，该多好啊。”

“这样，他就不会再去勾搭那个胸部下流的可恶精灵NPC了。”

“虽然按照游戏常识，想要将一个玩家困在新手村平安城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黑蔷薇突然笑了起来：“但是，我突然觉得，如果这件事成真的话似乎会很有意思。”

“所以，我就在那孩子不自觉的情况下，调高了她的经验倍率哦。”

……艹。

所以，害我被困在新手村三年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你这家伙吗？

边言一时间恨得牙痒痒，但是这个时候发火已经没有意义了。

毕竟她只是个AI，人类的常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那孩子，打心底里想要改变自己。”

黑蔷薇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想要变得耀眼、变得强大、变得不再怯懦害怕，只会逃避一切。”

“而这些念头之上，是想要变得足够优秀，能够配得上你。”

“……成为一个值得被你爱的人。”

边言一时间哽住了。

喉咙里闷痛无比。如鲠在喉。

“那些想法和念头，如今也深深地刻在我的身体里。”她轻声诉说着，“尽管只是回忆起来，都会觉得一阵让人浑身发抖的难过。”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类的情绪都如此夸张。但我必须承认。”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是人类的话，也绝对会被那种情绪吓得不敢面对现实。”

你所爱的人。你满心满眼都觉得欢喜的人。

好不容易得到了，站在了幸福的门前。可是那股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又如跗骨之蛆一般钻出来作祟。

在你耳边一遍遍重复着：

……你真的配得上他吗？

他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如果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他还会选择你吗？

倒不如说你这样懦弱无比、只会逃避现实的家伙。

……凭什么拥有他？

你拼了命地想要改变，却发现那个人总是站在比你高一步的位置。

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到最后，只能被无尽的疲惫、沮丧、和更加深重的自卑折磨着。一边贪婪地享受着对方的爱意，一边却深深痛苦于这份爱意背后的沉重。

人的精神不是坚不可摧的。

怀抱着这种心情的人，早晚会被逼疯吧。

“也该庆幸，那孩子身边的人是你。”

黑蔷薇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换了其他的男人的话，早就放弃了那孩子，任由她自生自灭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不再说话了。

而边言也更是死死地将指甲嵌进肉里。

“……是啊。”

边言怅然叹气，然后起身。

“薇薇这孩子，总是这么让人操心呢。”

“所以，如果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该怎么办啊。”

……我不能放弃。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拯救她。

把她从那个深渊里，一点一点拽回来。

然后狠狠朝着那个深渊吐两口唾沫，骂两句：

这他妈是我老婆。

给我还回来！

“谢谢你啦——虽然对一个AI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

“这样好吗？”黑蔷薇眉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我可能，是害你的小心肝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哦。”

边言扭头，朝黑蔷薇笑笑：“你对薇薇没有恶意。不然你就不会专门找我说这么多了。”

“既然继承了薇薇的一切，那也只有你明白她的孤独和脆弱。”

“游戏里你为她所作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你以一个AI的方式，笨拙而粗浅的想要尝试拯救她罢了。”

黑蔷薇第一次怔了一下，随后猛地扭过头：“你们人类还真会自作多情呢。”

“……可能吧。”

边言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管怎么样，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会负责，在现实里也将那孩子拯救出来的。”

“我说到做到。”

黑蔷薇轻轻看了他一眼。

随后，整个世界化成一道精致的灰色。还有最后缓缓飘散的声音。

“……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