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意识里已经没有了之前被一剑穿心的剧痛残留。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与轻快。

四下望去，边言突然警觉的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

……四周是一片白炽，仿佛悬浮在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圆球里。

身子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边言用力扭头寻找，突然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晚礼服裙的身影。

“薇薇——”

他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抓住她。

但是，当黑裙少女缓缓转过身子的时候，边言又猛地停住了。

“……你不是薇薇。”

边言眼神恢复了冷寂，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和许薇薇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就是你这家伙，附身在了薇薇身上吧？”

“AI——黑蔷薇！”

半空中，“黑蔷薇”缓缓转过了身子，脸上带着轻佻暧昧的笑容，回望了回去。

“言言好厉害。立刻就意识到了吗？”

……当然了。

就算身材和面孔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那样轻浮、妖媚，还有眼底不加掩饰的贪婪爱意。

那都是现实里的许薇薇绝对不会有的表情。

但是，在《幻想崩坏》这款游戏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在黑蔷薇的身上看见过。

“我早该注意到的。薇薇在现实和游戏里的反差如此之大，甚至判若两人，绝不可能毫无缘由。”

边言眼神凛冽地看着她：“是你害的薇薇变成这样的吗？”

“啊，好可怕。”

黑蔷薇突然沮丧地嘟起了嘴：“言言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是在嫌弃我啊……不要，这样的眼神会让我伤心欲绝的。”

“不过。”她的表情又一秒恢复了戏谑，“言言有一点说错了哦。”

“我确实是人工智能，黑蔷薇。”

“但是，我也一样，是言言的许薇薇哦。”

“别开玩笑了！”边言突然出离愤怒起来，“你才不是她！”

“我这辈子所深爱的人到底是谁，我还是分得清的。”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附身在薇薇身上的。”他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语气如同九幽之下传来一般。

“……我不会放过你。”

面对边言咄咄逼人的样子，黑蔷薇只是轻叹一口气，耸了耸肩。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呢。一边对着深爱的人深情款款，不惜自杀来解除地图的初始化；一边又对着她的分身歇斯底里，恨不得置之死地。”

“不过，可惜。你应该已经没有亲手报仇的机会了。”

黑蔷薇表情突然平静了下来：“马上，我就会和史黛拉一样，被妈妈回收了。”

边言怔住了。

“临走之前，我特意将你的意识短暂留存下来，并建立了这个空间。为的就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边言眼里的戒备依然没有散去。

黑蔷薇往前轻踏一步，身形瞬间出现在了边言的身前，眼里依然满是促狭的意味。

“你不会，忘记了我们这些AI的能力吧？”

……能力？

边言脑海里浮现了之前幽月对自己说的话。

“……学习？”

“是。”

黑蔷薇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少女一样，双手背在身后轻快地说道：

“AI啊，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哦。”

“我们所有的意识，都只能通过刻在程序里的学习模式，从人类身上学习而已。”

“所以。你以为是我把那孩子变成这幅样子的吗？”她抿嘴笑了笑。

“……正好相反哦。”

“是她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现在的我，才是许薇薇内心真正渴望的样子。”

“我只不过，是帮助她在游戏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罢了。”

边言想出言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堵了回去。

……她说的是对的。

薇薇她在现实里，积攒了太多逃避与自责的情绪。黑蔷薇只是给了她一个宣泄的出口罢了。

至少在游戏里，她不再需要逃避现实。可以活成自己梦寐以求的样子。

“那孩子，太过专注地注视着你。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过。”

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直到后来附着在她身上，学习了她的一切。”

“记忆，性格，想法，情绪。她的全部。”

“接纳了一切之后，我才明白了，原来人类还会有这样的存在啊。”

忘乎所以的去爱着一个人。全身全心，都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意。

听着她的话，边言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种深入骨髓里欢喜的感觉，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呢。”她突然妩媚地抛起了媚眼，“以至于看到言言，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过去呢。”

见边言丝毫不为所动，黑蔷薇只能无趣地撇撇嘴。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之前在游戏里的黑蔷薇……”边言沉声说到，“到底是你，还是许薇薇？”

黑蔷薇冷淡地斜了他一眼，随后轻哼一声：“我不是说过了吗。”

“AI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和身体的。那孩子也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复制学习了她的全部，藏在她身上的一个分身罢了。”

“不管是黑蔷薇还是许薇薇，都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我最多只是在一旁为她提供了一些小帮助而已。”

“还是说……”她眼神揶揄了起来，“你对你深爱的许薇薇，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呢？”

边言也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起来。

“也是啊。”良久，他才缓缓叹气。

“我们家薇薇，再怎么犯迷糊。”

“也绝对不可能被AI控制什么的吧。”说到这里，他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眼前似乎浮现了许薇薇睡的深沉又迷糊的样子。嘴角还带着可爱的哈喇子。

“我说。反正你快要走了。”

边言一屁股在半空中坐了下来，表情和语气都渐渐轻松了起来：“不如，聊会天吧。”

“想听什么？”

黑蔷薇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讲讲你在薇薇身上遇到的一切吧。”

“一切吗？”黑蔷薇的笑弯了眼，“那可能会讲很久哦。”

“没关系。”

“关于她的一切。”

“我都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