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德文主教』
梅斯坐在学院花园的石凳上,感受着今天的好天气。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特别相信“好日子一定有个好天气”这种说法。毕竟,今天也依旧十分美好,没有冲突和暴力,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和形成河流的血液,所能够听到的不是惨叫或战斗声而是鸟鸣和友善快乐的学生交谈声
梅斯捶了捶自己的右肩,感觉有些疲惫,就在她准备自己走掉的时候,她看到了花园里的三色堇,接着便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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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两个喜欢种这些看起来比较普通的花,说起来你们不是很讨厌花的吗?”
“三色堇看起来普通且无用可你多少也应该明白点啥……你为什么觉得我讨厌花?”
“拜托,你烧了整个花海,就你们俩,烧的时候还在笑”
“拜托,你知道那玩意儿是危险而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的,那片花海完全就是自然的错误和肿瘤,早就……”
“好停停停,但我不觉得你们养三色堇是因为喜欢……至少你不是,我记得清楚,那天某位假医生跟你说这花有什么价值…然后你当天搬来好——”
“闭嘴闭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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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想着想着,笑出了声,从别人的视角来看,她正蹲在花园里,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三色堇发笑,仿佛疯掉了一般。好在维洛兹在有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前赶到并将梅斯拉了起来
“梅斯?你还好吗?没傻吧?”
“闭嘴”梅斯甩开自己身上有些不安分的两只手:“你来这干吗?”
维洛兹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哈?不是你叫我和文祥小姐来的吗?我记得你的记性没有我这么差,还是说咱的记忆力又出错了?”
“不……”梅斯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感觉清醒了不少:“刚才想事情想出神了,对,我是叫你们两过来过,你还记得后天是几号吗?”
“我们的生日,怎么了?”维洛兹看了看身后的夏冬秋和文祥:“而且这跟她们俩有什么关系?”
“哦,很有关系,非常有关系,我们生日当天的思辩会是开不了”梅斯从衣服袖管中拿出自己的魔杖,接着打开一扇同花园隔着条走廊的门,挥舞着魔杖从里面取出四张木床:“接下来的三天我们行程排得很死,就算是最快的速度,我们每天最多也就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更不可能去开这个传统来讲应该在生日当天举行的活动,所以我决定就今天解决”
“所以这到底跟咱身后的这两位小姐有什么关系?”维洛兹看着握着魔杖试图让被门卡住的最后一张床强行飞出的梅斯深叹一口气,接着走过去开始用手来搬床:“思辩会不包括她们吧?”
“从现在起就包括了”梅斯向文祥和夏冬秋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帮忙,我顺带还可以解释一下你们参加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四人合力将最后一张床搬出来后,梅斯将四张床拼成了一个十字形,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则放上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维洛兹手中正正方方的盒子
“那么现在两位,所谓思辨会,就是我和维洛兹每年生日时都会举办的一种传统活动。我、她,还有现在不在的其他几个老友一起躺在床上,讨论一年来经历到的事和思考的问题,就算最终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意义,那至少我们成功的缓解了一年来的压力。而现在,5月4日是我们的生日,而那天,那天的昨天,那天昨天的昨天我们都抽不出空来。所以这项传统活动只能提前三天再转时候举办,而我们所有的老朋友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了或者来不了。为了不产生我们两个两队一点过于羞耻最后什么都不说一整天发呆这种情况,你们得要来一起参加”
“呃……梅斯,稍微打断下”维洛兹看着已经搬到花园中的四张床,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刚刚是从哪里把这四张床拿出来的?”
“………………储藏室”
“可是跟花园只隔一条走廊的不是只有学生宿舍———”
“那是个学生宿舍改装的储藏室”
“可是为什么储藏室里会有——”
“因为那是个学生宿舍改装的储藏室”
“我……”维洛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非常难受:“…那你至少记得等会儿把床都给学生还回去”
梅斯点点头:“好的,我会的”
“所以刚刚那果然是个学生宿舍是吧?”
“是学生宿舍改装的储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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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文祥躺在床上,看着天空感觉自己越发焦躁:“就这么一直躺着吗?”
“你刚才没听吗?”边上的夏冬秋扭头看了过来:“说点什么有讨论意义的话”
文祥啧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说?”
“我想不出来”夏冬秋的声音愈发的低:“不然问你干什么”
“你到这里以前可没这么讨厌”文祥咳嗽两声,接着没再说话
夏冬秋悄悄探头看向另外一边的两人,维洛兹和梅斯都既没说话也没睁眼,她们相邻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三季女士?”梅斯突然开口:“总之,你和文祥还有安宁音小姐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对吗?”
“啊?啊,是的,我们是来自一个地方”
梅斯叹了口气,紧闭的眼睛和毫无变化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整个花园安静了一阵,只留下几只小鸟在花园的树上啼叫,而夏冬秋和文祥却随着沉默时间的延长变得越发紧张
终于,梅斯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继续问下去:“嗯……那么文祥小姐觉得你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个美好的地方或糟糕的地方?”
文祥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梅斯:“我感觉挺好的,实际上我觉得比这里还要好很多”
“有意思,三季?”维洛兹仍然躺在那里,但夏冬秋觉得她仿佛已经坐到了自己这边来:“那么你对你的家乡,对那同一片地方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糟糕”同样是想也没想,夏冬秋便做出了回复,只是这回答同文祥的回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你瞧,这就需要开始讨论了”梅斯又打了个哈欠:“……啊,原谅我,我和维洛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想的躺着休息了。不用在意我,你们两个请自己讨论一下,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家乡好,又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家乡糟糕”
“是啊”文祥扭头看向边上似乎在生闷气一样的夏冬秋:“三季你为什么觉得很糟糕呢?明明——”
“明明我每天都能看到糟糕的事,明明每天我都能碰到糟糕的事,明明在此之前我的整个人生就如同悲剧和被诅咒了一样我为什么能够觉得以前是很好的?!”
夏冬秋的突然尖叫吓到了文祥,但是另外两人却毫无反应,梅斯甚至又打了个哈欠
“你每一次都是坐着车回去的,所以你根本看不到街上会发生什么,但我能看到,无家可归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乞讨的……各种各样不幸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都足够写成一本悲剧小说…而却总有人………我不知道……我…在以前,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有这么些人存在,过的十分悲惨一样,就像其他人是摆设,和我所能看到的并不一样一样………”
夏冬秋没再说下去,但文祥能感觉到她已经快要哭了
“你太脆弱了三季”维洛兹掰弄着自己的手指,这似乎能改善她的心情:“你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产生这样的情绪,你哭并不能改变任何事,你注意到了别人的不幸和糟糕的生活,这很好,但你有想过怎么帮助他们改变吗?你有想过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帮助他们进行改变?你想过是什么导致了他们沦落成那个样子吗?”维洛兹举起自己的手杖,过了大概十几秒,一个杯子从礼堂的方向飞了过来,但里面的咖啡都已经洒光了,维洛兹只好将其丢在一旁:“你过去一直处在一种很糟糕的状态下,如果一直在之前那种状态下久而久之你会变得愤世嫉俗而一无所成……幸运的是你并没有变成那样,可能是因为你在那之前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或者奋斗的目标。不过你要知道,作为你的老师,我不关心那些,你也不应该关心,那不是历史,那不是什么值得纪念或者保持的过去,你更应该注重于现在和未来你能够帮助什么人。我觉得这一点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在我把你带到这一直到现在已经或多或少的帮助了大约十多个人,不是吗?即使你从来没见过他们,即使你根本不认识他们,你帮了他们的忙,没有任何条件或要求没有任何的利益动机……这是一种伟大而光荣的精神,这是在伦德尼亚和波林洛文之外并不普遍而常见的一种精神,但这仍然是崇高的。任何像你这样的人都是应当得到尊重和保护的,就像…就……”
维洛兹停住了,但梅斯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就像米理斯?确实呢,但同时我们记住一点,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没人能代替谁”
“米理斯是谁?”
“一个朋友的外号,那家伙的价值观从某种概念上是你的升级加强版”维洛兹盯着天空中的云彩:“他原名的格式跟你们差不多,张冥灵,我们很少叫他的姓只叫其名。久了之后就变成了‘米理’,然后是‘米理斯’,由于没办法纠正咱,最后他干脆跟我们说,以后不要叫他本名就叫他米理斯·让就好”
夏冬秋眨眨眼:“听上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文祥尴尬的咳嗽起来,她不知道刚才那段话,哪里能体现出对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来
“不知道,没人知道”梅斯一边叹气一边坐起来:“好久之前他带着六百多个吸血种的精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但吸血种都很开心,对他们而言。用600个同胞的性命去换那个疯子消失不见是完全值得的。听说在他们的都城还开了个庆祝会,但要我说他们实在是开的太早,那家伙迟早会回来继续完成他的工作”
文祥也坐了起来:“什么工作?”
“你们真的是……思辨会不是讲这些的”维洛兹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以灭绝将血液当做食物并因此去伤害其他生命的东西视作神授予他的使命和他这一生最为重要的工作”
“哦……”夏冬秋似乎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
“嗯,说起来,三季,等会跟咱去个地方,恭喜你,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教学助理了,除此之外,闲暇时你还要记得跟着我去巡逻,还有处理一些行政问题……还有作为咱的学生应该做的事”
“咳咳咳咳……”夏冬秋爬了起来,接着又重新倒在床上:“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可以休息吗?”
“遗憾的是不行”梅斯站了起来,接着将中间的盒子拿了起来:“来帮我把这四张床都给放回去,然后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给我,根据传统,每一次的参会人员都要放一样东西在这盒子里”
“为什么?”文祥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一边翻找衣服口袋中有什么可以放进去的
“嗯,传统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也不记得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有了这么个传统”梅斯耸耸肩,打开了盒子:“记得提醒你的朋友们和陛下,明早六点,主楼三楼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房间,我的课,请不要迟到,也不要早到”
“对,没错”维洛兹说着,将一枚勋章丢进了盒子里
如果安宁音、克劳狄亚或菲迪德侯爵中任何一人在这里,就能发现这枚勋章正是法院审判那天维洛兹从侯爵身上顺走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