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只开着一盏台灯。

周溢华把断成两截的毛笔扔进垃圾桶,然后扶起翻倒在桌上的墨汁。

悲叹。

女儿终究还是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凡事有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有过第二次,就必然会出现第三次。这次女儿说元旦出差不能回家,那下次会不会也这么说?

连续两年不回家,让本就淡薄如水的亲情结冰——那第三年,会不会连不能回家的电话都不打了?

周溢华越想越离谱,双手直抖,感觉下一秒好像就要昏过去。

“咳嗯——”

远处传来女人略带不满的咳嗽声。

周溢华差点吓死,连忙关掉台灯,揣着手机离开书房。

“你不看现在几点了?”

路过客厅,女人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

周溢华赶忙停下脚步,讪笑着打开吊灯:“刚才女儿打电话过来,聊的时间比较长。”

“她怎么不给我打?”

“这我就不知道了。”

灯光洒在整个客厅,照亮了周溢华黑乎乎的双手,也照亮了夫人精致的面庞。

“是么。你们聊的什么,说给我听听。”

夫人冲周溢华勾了勾手指,然后拍了拍身侧。

“等明天吧,今天都这么晚了。早点睡,对身体好。”

女儿的电话有些突然,短短几分钟,周溢华还没想好怎么跟夫人解释女儿元旦不回家这件事。

安抚女人是一项技术活。很巧的是,周溢华和周盈雪这对父女,没有一个人掌握了这项技术。

通俗点来说就是惧内,怕老婆。

周盈雪还好点,她只怕苏娴哭个不停。

而周溢华嘛……他就是个很彻底的妻管严了。

夫人一生气,周溢华就要睡地板。要是她火气更旺,还会在大白天拉上窗帘,要跟周溢华上床——

周溢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夫人突然拉窗帘。五六十岁的人了,身体早已不如当年。能不能翘起来先不说。就算能翘,周溢华那条已经锈死的腰也顶不住夫人一阵折腾。

因为这些原因,周溢华平日里就是个乖宝宝。夫人说晚上吃什么,晚上就吃什么;夫人说看什么电视剧,就看什么电视剧;夫人说要几点下班,他就得几点下班……

敢拒绝?敢说不?

要是周溢华敢表现出半点不情愿,晚上他必瘫死在床上,之后半周都没法去上班。至于和邻居老许,同事老张一起出海钓鱼,那更是想都别想。

所以面对夫人的眼神,周溢华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你怎么不说话了?”

夫人冲周溢华柔柔软软的笑。

“啊、啊……我刚才发了下呆。咱们去睡觉吧?盈雪的事儿就等明天再说呗,又不差这几个小时。”

“你的意思是,盈雪的事情不重要?”

听到前半句,夫人还困的捂着小嘴打呵欠。结果又听到后半句,立马不困了。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周溢华拼命摇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明天再说?要不今天刚商量好的,你跟老许老张出海钓鱼的事情,咱们也明天再说?”

“哎别别别别——”

周溢华赶忙坐在夫人身边,给她倒了杯红枣枸杞水,然后轻轻拍她的肩膀:“就是盈雪找我帮个忙而已,她有个朋友在家昏迷,没法去医院看病,就让我找医生给她看看。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这个?”

夫人喝了半口水。

“……嗯。”

“那你们怎么聊了这么长时间?”

“这不还得扯点家常嘛……”

周溢华心虚的挠了挠花白的头发,然后忍不住揪了一根用来解压。

“盈雪会跟你扯家常?”

夫人又喝了小半口红枣枸杞水润嗓子:“不是我说。往年元旦,盈雪回来真是看都不看你一眼。跟我还可能说几句话,跟你嘛……那完全就是个哑巴,不看不瞧不说话。”

“嗨呀,人都会变的嘛。”

“说的也是。”

夫人喝掉最后一口水,把杯子轻轻放到茶几上。

“盈雪没说她几号回来?元旦当天,还是三十一号?”

“不知道,没说呢。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估计年末忙的晕头转向吧。”

如果把谎言融入到合理的猜测中,那么就算后续谎言破裂,自己也不会太惨。

周溢华是这么想的。

然后——

“是么?这距离元旦也没几天了,往年应该提前一周就说了吧?盈雪现在应该还没睡,我打电话问问她。”

“不用不用,我问就行。”

周溢华搂住夫人的腰,把她带到卧室:“这么晚睡,对皮肤不好,会起皱纹的,那样我怎么跟老许老张吹自家夫人漂亮呢?电话我去打,问完立马就来睡觉啊。”

“……好吧。”

权衡片刻,夫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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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盈雪的单身公寓不到四十平。

厨房很小,浴室很小,寝室当然也很小。

摆一张桌子,再加个床,基本上就是没多少地方了。

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周盈雪按住苏娴的手腕,胸口压在她的后背上,瞄准了苏娴那粉嫩嫩的耳朵。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她柔声问。

“……好像是星期五。”

苏娴的脸蛋闷在枕头里,她一边嗅着坏女人头发香味一边回答。

“明天是星期六吧?”

“……嗯。”

坏女人的身体有点硬,膝盖抵在腿弯上,制造出异样的征服感。

周盈雪眯起眼,借着月光欣赏苏娴光洁的后背。

她刚打算低下头品尝一番,结果,手机突然响了。

“……谁?”

“是我。”

听筒中传来父亲的声音。

“啧,又有什么事?”

周盈雪把手按在苏娴的肩膀上,一边摸一边问。

“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上床。”

“什么?!”

听到女人的回答,周溢华吓了一跳。

“没什么。找我有事?”

周盈雪摸了摸苏娴的脑袋,俯身在她的后颈上亲了一口,然后跳下床走到窗边。

“那个什么。你元旦真不回来?”

周溢华把书房的门关紧,压低声音:“你妈看我支支吾吾的,已经起疑心了。”

“元旦我要去南方出差。”

“不能推掉?”

“不能。”

“那你得给我想个好办法,毕竟我应付不了你妈。”

周盈雪也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娴。

“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啥、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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