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的早上,御坂 白从美琴的怀中猛然惊醒,即使身旁女孩的体温和那种熟悉的稻穗的淡淡气味也无法使他平静下来。
那是什么样的回忆,他不清楚。
但是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和很远之处的某人有所联系,这种感觉却突兀的没有陌生感。
这种联系的感觉跟食蜂的契约很像,却又有哪里不一样。食蜂最近给白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疑惑和无法靠近,但是跟另外一个人的联系,却仿佛心脏某处的伤疤被揭开般的疼痛。
他梦见了关于另外一个人的回忆。
那个人有着白色的发色,还有纤细的四肢。血红的眼睛总是警惕着四周,同时神色又像笼中的兔子一样无助。
那个人太过脆弱,太过孤独,那种拒绝别人的态度真的很像被丢弃的小猫,让人在想把他一把抱住的同时担心会被对方的不理解所抓伤。
而这种感情,是御坂白所不熟悉的。
毫无疑问……那个人是12岁的一方通行。
这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身边的美琴这时候还没有醒来,她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小白狗’往怀里搂了搂。青蛙图案的棉制睡衣摩擦着御坂白的脸颊,让他感到了一丝自己的归宿。
御坂白的主人是御坂美琴,这毫无疑问。
但是,同时也无法否认一方通行曾经是他过去身体的主人这一事实。不如说他从未在现在这么清晰的体会到这件事的矛盾性。
自己真的非得杀掉一方通行才能救御坂美琴么?
现在是凌晨4点,朝阳已经升起,阳光却因角度未能射进窗户。
御坂 白看了看自己身边熟睡的主人,在被子里悄悄的变身成了人类的样子。
感受着她在胸口的呼吸,御坂白脑中的白色身影终于逐渐消散。不过杀还是不杀的问题依旧挥之不去。
暂时不想管隔壁的黑子到底是否睡的足够沉,他以一个比对方还要高20厘米的男人的身体抱住了身边的人,慢慢的收紧手臂直至双方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
“美琴……我该怎么办?”
再过几天,她梦见儿时克隆人的那一天就要到了。剧情一旦开始,一切就必须进入正轨。然而在情况错综复杂的现在,如果不和食蜂一起用暗杀的方法杀掉他,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他不能让怀里的女孩死掉,他是她的狗,也是她的人,他依赖她而活着,所谓的家人和忠诚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拼命的汲取身边人皮肤温热柔软的触感,潮湿的呼吸,带着甜味的褐色头发……
御坂白的脑子在想到最后一项的时候突然停止,开始策划自己和一方通行的行动。
他需要去劝阻他。
也许事情还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即使事情早已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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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纯一在沙发的一角静静的坐着。
一方通行的脸在睡觉的时候,是在一天中唯一可能舒展开来的时候。
所以白城在对方睡着的时候都会蹲在他的脸前方,看着他。
当一方通行醒着的时候,白城则靠在他的沙发上端,陪着他一起看电视。
一天结束之时,电视内发出嘈杂的细微声音。室内灯全部都关着,50寸的大型液晶电视里面播的是棒球转播……荧幕中发出的光在一方通行的脸上晃动。
……壬三郎脸面对着电视机,眼睛无神的看着屏幕上方的电视边框,全然不顾前方传出的‘大联盟现在持续着1:5……’这样徒劳豪情的解说声。
而白城纯一在离他不到30厘米的旁边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银幕上的光亮同样映照在他蓝色的眸子里。
壬三郎想要问他,他想要问他点什么。
但是这种感觉太过飘渺虚幻,他担心一旦他开口,那个人就会消失掉。
在晚上不知几点的公寓房间内,和一个明显就不属于现实的人如此的接近,正常的人一定会害怕不已,甚至疯掉。
壬三郎不去看他,眼神死死的盯着电视。
他曾经在内心的角落里幻想过这种情景,白城某天能够回来,然后他们可以好好聚一聚……
一方通行的牙床因为过度咬合而出血,嘴巴里开始弥漫一股细微的血腥味。
也许曾经期待过,也真的等过,他等着,等着,然后再等着。
这么等着,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最后,一切也曾经被一片愤怒的火焰给吞没。他朝着虚空宣泄自己的愤怒,愤怒该死的蠢狗不回来,不见他,突然消失,再无音讯。
但是,他可不是那种沉浸在幻想里就能被伺候高兴的人物。
这种……这种影像是什么意思?自己的是黑暗的一部分,难道还要自己像那些生活在虚伪光明中的傻×一样笑呵呵的,装作一切都好?
自己的脑子,会容许这样的……这样的东西……
——
12岁的白城纯一不出声的陪着16岁的一方通行看电视转播棒球节目。
自从这次早上的出现之后,他并没有消失,甚至变得越发真实和近在咫尺。
从屏幕上的反光里,一方通行看到了12岁的白城穿着试验用便服,露出了自己从未看见过的平静表情。
瞬间,一方通行感到的是自己的心脏被冰渣割破的刺痛。
……‘那东西’这次几乎不会消失了,他突然有这种预感。
那是,绝对不能碰触的领域,如果真的陷入幻觉,一方通行只会唾弃那个像蝼蚁一样可怜的自己。
但是……
关掉了电视,站在黑暗中的玲科壬三郎舔了舔破皮的牙床。
“可恶。”
他依旧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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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料到,御坂白会去找一方通行。
梦魇和自己血液中的联系比想象的更加紧密,食蜂操祈能够感觉到御坂白的气息,行踪,恐慌不安,还有一种对自己的恐惧。
御坂 白开始害怕食蜂操祈了。
恐怕不光是害怕,还有忌讳。
真有趣,自己被忌讳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说实话,食蜂操祈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和他称的上朋友。“互相利用”大概才是他们这种关系正确的形容。无论是自己承受的实验的痛苦,还是那条狗所在自己身上发现的精神崩溃都不过是自身为了达成愿望所付出的代价。踏入黑暗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代价当然必须自己承受。无论御坂 白的表现如何——能时刻监控,看穿自己思维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内心接受?她才没有这么天真。
现在活着的人中间,她食蜂操祈的朋友,只可能是御坂美琴。
不过话虽然说的漂亮,看到御坂白内心对自己产生的恐惧心理还是让她的内心受到了冲击。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楚,轻盈的飘散在食蜂的思考之上,稀疏平常的可以让她强行无视,又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间让她不悦。
想到当初第二次见面那个男人在心理喊她“笨孩子”那种自高自大的温柔语气,这种不悦的感觉就有升级为恼怒的倾向。
以他的个性,杀人恐怕会前所未有的破坏其真正的心理平衡,杀了人的白狗,会无法再安心的面对御坂美琴……他其实是个既脆弱又愚善的人。
而逼迫他杀人的自己,真是……阴险。
阴险又狡诈,在黑暗中长大的女人,这就是自己——食蜂操祈的真面目。
……
这么说来这种心情,其实她有想和他成为朋友的意愿……食蜂操祈把玩着自己的心理,感应着御坂 白目前的位置。
今天是8月10日,那个据说的“剧情开始之日”。
而白,正在和一方通行接触,看样子正在劝解对方。
……骗子。
最后,除了她,果然无论什么人都不会自愿站在自己这边。
什么‘契约’,根本就是骗人的。
她从温室站起来,走向外面。
——
——此时食蜂大概也无法预料……
这种渗入红茶内苦涩的酸,正是她寻求多年的事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