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两个人,好像两条狗。”

案发现场,一名治安署技术人员在工作的同时,无聊地和同伴吐槽。

他所说的,正是蹲在墙角的安渡因和安雯两人。

他们作为证人被留在了现场,雷霆还很贴心地给两人一人披了一件民工大衣,厚实又朴素,再配合两人专业的劈叉式蹲姿,穿上当时就有内味了。

技术人员的大个子同伴轻轻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积点口德吧,教会来的大人物还在周围晃呢。”

“唉唉,开个玩笑嘛。看那两人不像是本地人,尤其是那女的,总感觉像是来自上层某些娱乐会所。他俩真是一对儿?中间那孩子都那么大了,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又一个戴口罩的治安卫兵靠过来打趣道:“我倒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抛开那个孩子,介不奏是上个月扫黄现场嘛,男男女女靠墙蹲,贼老实!”

于是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比了个鬼脸,新来戴口罩的家伙一伸手,技术人员很自然地把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后者开始随意地翻看。大个子皱了皱眉头,不再理会两个聒噪的活宝,专心于手头工作。

戴口罩的家伙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就把文件夹还给了技术人员,敬了个礼就忙自己的去了。技术人员转回来帮大个子往地上撒显影之尘,大个子哼了一声,闷闷地说:

“你和那家伙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都没怎么见过他。”

“哈?我不认识他啊,”技术人员笑着说,“检疫科的新人吧。毕竟牵扯到幻魔,现场难免留下什么脏东西,检疫科肯定会来人的。咱们也赶紧搞定收工,中午我请你喝一杯。”

大个子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另一边,安雯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正愤怒地环顾四周,寻找可能在骂自己的人。安渡因叹了口气,把靠墙睡得正香、快要歪倒的小秋扶正,又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把大衣脱下来给小秋盖上,免得她在夜里着凉。

在照顾人方面,他和安雯都还是一样的笨拙迟钝,这个家里最贴心的小棉袄是小秋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安渡因看到一个戴口罩的治安卫兵向自己走来。

“晚上好,二位。听说你们是最后与死者接触的人,能向你们了解一下情况吗?”

安雯往一个方向一指:刚才有个人问过了,你去问他。

被托马斯欺骗了感情,又不小心在头上撞出个大包,此时的安雯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人看。那口罩男眯起眼睛,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心平气和地说:

“我一直相信,面对面的谈话中总藏着笔录中找不到的信息。反正二位暂时也不能走开,就陪我到车上聊聊如何?我这里有热气腾腾的咖啡。”

“不冷。”安雯没好气地回答。

“至少,别冻着孩子吧。”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安雯的弱点。与安渡因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抱起小秋跟着口罩男往警戒区外晶石车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辆有些老旧的私家越野车,敞篷,准确地说是玻璃都掉光了。车体表面坑坑洼洼,到处是划痕,简直像是刚从枪林弹雨中杀出重围一般,最可疑的一点是,车上没有任何治安署的标志。

但口罩男主动向安渡因等人出示了自己的治安卫兵证,如假包换的那种。

并非手环认证,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的是实体版卫兵证,这种形式的证件虽然被官方承认,但因为携带不便容易损坏等原因,鲜有人会佩戴,只有一些不喜欢身份手环等高科技的老顽固还在使用——想不到这个看上去三十还不到的家伙会是那种人。

如之前承诺的,口罩男将安渡因等人请上车后,立刻从后备箱中取出速溶咖啡和晶石自热壶,用了两分钟时间冲好咖啡,自己为了方便与两人面对面交谈,直接拆了后座的座椅垫扔到引擎盖上,自己坐了上去。

“我叫唐吉诃德,你们可以叫我老唐。”

“你是夏裔?”安渡因皱起眉头说。听到这四字的名字,他第一反应这只是他的名,结果他却姓唐,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名字?

唐吉诃德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蛮帅气的脸庞,大方地笑笑说:“我是混血。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虽然有点不情愿,掌心咖啡杯暖暖的温度还是让安雯一五一十地吐露了今晚的经历。唐吉诃德听得很认真,当安雯讲到律师的时候,他赶紧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从后备箱中翻出纸笔,让安雯一边描述自己一边画,其绘画速度快到竟不需要安雯停下等待,这让安渡因暗自吃惊。

【这家伙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有这种能力,不应该只是普通治安卫兵而已,再看这幅画,画得真……尼玛丑啊!!】

对面,唐吉诃德颇有些自豪地展示出自己的大作,安雯一个不小心,满嘴咖啡全都喷到了方向盘上。安渡因忍受着双眼火辣辣的灼烧感,尽力委婉地对唐吉诃德说:

“我们说那个男人,是一个看上去挺斯文的绅士。”

“嗯嗯。”唐吉诃德的笔在纸上虚划了几个来回,却不知道怎么修改好,索性就不改了继续听安渡因说。

“他不是眼睛瞪的像铜铃。”

“哦……”

“也没有大胡子。”

“诶?这样吗?”

“你他喵的根本就没认真听吧!这尼玛画的明明是张飞啊!话说张飞是谁来着……”

唐吉诃德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说:“他们说我画什么都像这个张先生来着,我倒一直没有机会见他本尊。”

“不会画就别画,浪费老娘时间。”安雯撅着嘴说。唐吉诃德赔着笑,刷刷把画纸撕成碎片,然后说:

“不谈画像了。我总结一下,受害人托马斯先生是安小姐的继父,他与一名律师合伙以继承遗产为名骗安小姐来到第四区,然后对其实施绑架。在安小姐昏睡过去的期间,托马斯和那律师不知被什么袭击,托马斯最终被吊死在街灯上,而律师不知所踪,安小姐因为被装在铁皮人肚子里所以安然无恙,对吗?”

“对。”

与他的灵魂画技不一样,唐吉诃德准确地把握了安雯叙述的要点,总结与现实分毫不差,表现得相当专业,这让安渡因对他刮目相看。

更专业的还在后面。只见唐吉诃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抱起双臂,头一低,仿佛沉睡一般,只有嘴唇还在动,吐出一连串缜密的分析:

“从现场环境被破坏的程度以及作案方式来看,凶手恐怕不是普通人类,基本可以断定是近期活动猖獗的幻魔‘黑暗骑士’所为。然而,现场未发现那名律师的尸体,也未见血迹,很大可能律师还活着。”

“有消息称,黑暗骑士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但从律师和托马斯合谋绑架这一点来看,他并不无辜。也就是说,那名律师正面遭遇了黑暗骑士,受到攻击,却毫发无伤!”

“众所周知,黑暗骑士是IOB中有记录的A级幻魔,能抵挡它的攻击,那所谓律师相当不简单。而且看这个,”

唐吉诃德用两根手指夹着一个证物袋摇晃,虽然逼着双眼,还是在安雯动手抢到袋子前把它收了回来,接着说:“这是我从铁皮人残骸上搜集到的样本,只是普通的铁片而已,虽然还没经过魔力同源性检测,但我凭经验就可以确定这上面没有任何已知咒阵和魔法回路,就是普普通通的铁,和炒菜用的铁锅没有本质区别。”

他刻意停了下来,打断沉思状态,给了安雯和安渡因一个暗示明显的眼神,两人却谁都没有提问,于是他扫兴地解释道:“所以说,那个‘律师’使用了一种独特的力量驱动着铁皮人行动,我认为,那就是幻魔之力。”

“幻魔之间为什么会争斗?”安雯问。

“呃……大概幻魔之间也有正邪之分吧。”

“你的意思是黑暗骑士是一只正义的幻魔?”

“这个……这个大概是这样,毕竟它没做过什么坏事不是吗?被它杀死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混蛋,不知有多少人为那些人的死欢呼叫好呢!”

“你管连环杀人叫没做过坏事?不伤害无辜者,说得好听,什么样的人算无辜?谁有权力去定义?爆炸发生的时候,又有谁能保证善良的人绝对不会受伤?幻魔就是幻魔,全都是些阴暗扭曲的污秽之物,才不会成为行侠仗义的救世主呢!”

安雯气愤地说着。早在修道院学习的时候,她就多次与同学们到幻魔遍布的“废区”实习,虽然做了许多防护,也不要求必须完成某些任务,但每年因此丧命的实习修女与牧师还是不计其数。

正式成为战斗人员后,他们还将面对更多更强的幻魔,还将有更多人失去生命。对于安雯来说,原谅甚至崇拜一只幻魔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唐吉诃德哑口无言。此时安渡因也在深思,却与善恶的话题无关。

【这个家伙的分析,竟然和黑漆漆提示的方向完全一致,是巧合吗……】

沉默之际,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唐吉诃德的肩膀。唐吉诃德回头去看,对方的另一只手落在了他另一边肩膀上。

通路接通,电闪雷鸣!

冒着烟的唐吉诃德滚到车底,雷霆飞快地在画板上写了几笔,展示给安渡因与安雯。

“我不知道你跟那家伙什么仇什么怨,麻烦下次不要连我们一起电好吗?!”

因车体导电而全身发麻的安渡因苦着脸,凑过去读出雷霆画板上的内容:

“你们没事吧?刚才查了下人数,发现多了一个,有人混进治安署的队伍中来了

╭( ′• o •′ )╭☞就是这个人!”

“你出手之前我们一直好得很,甚至还在愉快地喝着咖啡聊着天。”

安雯一边说一边帮自己和小秋捋平被电得站起来的头发。那孩子这样都没醒,要不是呼吸平稳表情安详,安雯还真替她感到担心。话说回来,托马斯那禽兽到底用了多大剂量的安眠药!!

“诶等等,你说这家伙是混进来的?”她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

唐吉诃德扶着引擎盖站起来,抗议道:“我不叫这家伙,我叫唐吉诃德,是一名兴趣使然的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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