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恭喜，你老婆没了。”

安渡因茫然地坐起来，头像灌了两斤二锅头后宿醉一样疼。他发现自己还在托马斯的出租屋内，小秋平静地睡在一旁的地上，其他人却不见踪影。

原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饭菜不知被谁踩翻撒了一地，很显然那人走得很匆忙。安渡因试着探头看了看厨房，同样空无一人，安雯和托马斯一起失踪了。

上万种不好的想象在安渡因脑海中闪过。他赶紧爬起来，却发现身体竟比想象中有力得多，动作协调身手敏捷，完全不像是刚从昏厥中苏醒之人该有的状态。

很快他就从阴影看猴戏一样的笑容中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苏醒，只是意识来到了阴影创造的空间。

“**效果挺好，本来你要睡到明天中午的，这孩子可能要睡更久，不过安雯小姐可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先把你唤醒喽。”阴影慢条斯理地说道。

“安雯呢？她怎么样了？”

“被他继父，还有那个所谓律师带走了。不过放心，她的身体因为异化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所以你还不至于被绿到接盘。”

“你给我正经一点！”

“我从来都很正经。有时间在这跟我发火，不如想想去哪找她。”

一句话把安渡因死死呛住了。他低下头，认真思考起来，一边还喃喃自语道：“奸商，和那个律师……该死，我怎么会没想起那个律师！他们绑架安雯做什么，贩卖人口还债？安雯有那么值钱吗……不对不对，第四区也存在人口贸易？这里公民的信息都比较完善，有问题NOVA都可以轻易追查到，所以不会有人贩子傻到在这里开展生意才对……”

阴影插嘴：“哦，关于那个律师，我想它的真正身份应该是幻魔才对。不要自责刚才为什么会忽略它，它的某种能力干涉了你的思想，真不是因为你大意。”

“思维干涉？什么等级的魔法能够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干涉我的……”

“都说了，是能力，不是魔法。咱们的精神力是很强，连暗鸦那种熟练的织梦师在咱面前都是弟弟——但幻魔根本不是一个体系，”它顿了顿，接着说，“当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对方也是个高等幻魔。如果没有头绪的话，试着从血月目录（Index Of the Bloodmoon，IOB）入手查查看如何？”

人形幻魔？安渡因不禁一惊。幻魔这种生物凭本能追求强大的力量，往往会进化成更适合战斗的形态，很少有像那律师一样保持人形的，那逻辑清晰、用词准确的谈吐风格更是闻所未闻。

若不是阴影看走了眼，那这只幻魔必然是个极度特殊与危险的存在。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没时间了，安雯现在很危险！告诉我去哪找她！”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其实……算了，你还是上街转转吧，但愿那些家伙还没走远。”

阴影欲言又止，最后生生掐断了话题。

它大概已经猜到了那只幻魔为什么绑架安雯了。

很久以前，有个问题就一直困惑着阴影，那就是安雯身上明明有着比莉丝和克里斯蒂更加深邃的黑暗，却丝毫找不到幻魔要诞生的迹象。

如今的事件提醒了它：安雯所孕育的幻魔，很可能早就诞生了，甚至可能比她来第六区还要早。

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幻魔就迅速成长至可以与本体脱离的程度，离开安雯悄悄发育去了。阴影所见的黑暗，不过是那幻魔留下的“胎盘”而已。

托马斯绑架安雯，大概是受那律师的指使，而律师又大概是为了安雯背后的幻魔。刚才说到，幻魔都本能地向往强大的力量，吞噬同类无疑是最方便的捷径，但方法呢？如何利用本体召唤出幻魔？这些，还有待调查。

阴影一个响指，安渡因的眼前就黑了下去，再复明时就是他在现实中睁开眼睛的时刻。

他像意识空间里一样匆忙爬起来，却感受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深深恶意——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甚至连呼吸都要话不少力气；而同时手脚又像面条一样软，连抬起来都困难，更不要说支撑身体了。

勉强坐起来休息片刻后，安渡因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连拖带拽地把小秋弄到背上，然后一步一晃地走出门，下了楼。

【早就知道那奸商有问题，为什么当时就没硬气一点阻止安雯犯傻呢？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是她遭遇了什么不幸的话……】

【可恶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她来第四区！话说回来，要不是为了继承遗产改善这个家的经济状况，她也不用逼着自己重新和那奸商扯上关系，归根结底，还是我害了她！】

“停下你那阴暗的想法，”阴影的声音在安渡因脑海里冒出来，“你也想造个幻魔出来吗？”

“你不就是吗？！”安渡因大吼道，路过的女工又惊又怕地瞅了他一眼，匆匆跑开了。

“我才不是那么低级的东西，我只是你。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我还是得劝你照顾好自己，如果连我们也倒下了，整个世界都会落入真正的阴谋家之手。”

“能帮忙就帮，不能就滚，别分散我的注意力！”

安渡因气喘吁吁地靠墙休息，才走出几百米，他的衣服就快被汗水浸透了。

“我很怀疑你的注意力用在了哪里。抬头看看吧，走狗屎运的家伙，好像有人把裱字修女给截胡了。”

听到这话，安渡因立刻震惊地朝前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跨立站着两名治安卫兵，一条亮黄色的隔离带封锁了整条街道，再往里有不少治安卫兵在忙着勘察现场。

力量不知从哪涌了上来，安渡因不要命地朝隔离带冲过去。两名卫兵自然上前阻拦，安渡因大声喊道：“让开！我有重要线索！”

“呃……您难道认识受害人？”

听到受害人三个字，安渡因的心里当即凉了半截。

但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受害人”只是治安卫兵的惯用称呼，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也可以被称作受害人的！

于是安渡因用力点点头：“我是她的……”

他突然不说了，因为感觉如果说自己是安雯的房东，可能并不会被放行，甚至有可能被治安卫兵误以为是故意胡闹。

所以他狠了狠心，咬牙说道：“我是她爱人！”

两名治安卫兵同时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喂，裱字修女谈个恋爱很奇怪吗？再说你们也不知道她什么德性才对啊！】

互相交流过N多复杂的眼神后，一个治安卫兵才沉重地点点头，对另一人说：“0751－C，带他进去吧，看好他……他们这些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这是歧视……外加职场霸凌！凭什么让我接手这种家伙……”

另一名治安卫兵小声嘟哝着，有点不情愿地领着一脸蒙逼的安渡因跨过隔离带。

“她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安渡因焦急地问。

“呃……请节哀。”治安卫兵的眼睛看着别处。

双腿一软，安渡因差点摔倒在地。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吗？

看到安渡因的样子，治安卫兵的心一紧，叹了口气，心疼地把小秋垂下来的头发理到耳后，安慰道：“抱歉，刚才不该对你抱有成见，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深。”

安渡因强迫自己走下去，强迫自己压住声音中的哽咽：“我认识她好久了。她平时虽然自私放荡又暴躁，偶尔还是能做一个好朋友的。像她这么爷们的人，怎么会窝囊到无声无息地死在……”

治安卫兵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这一对，攻受分明，真乃天作之合，试问世间所谓夫妻，有几对能与之相比？

可怜了他背上的孩子，醒来不知要如何接受这个噩耗。

“这孩子……是你们收养的？”

安渡因一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呃……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你们生不了吧。”

“有，有那么明显吗？”

安渡因知道自己看上去有点肾虚，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被人看一眼就觉得铁定不育那种程度吧。

治安卫兵突然在一个街角停下了脚步，贴心地提醒道：“到了。现场有点惨，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安渡因深吸一口气，不那么确定地点了点头。

转个弯，是一条普通的人行道，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到处都坑坑洼洼的，远处还堆着大概几吨重的条形石块。

托马斯的尸体还被吊在街灯上晃悠，好多人围着他小心翼翼地调查这调查那。路旁，不倒翁样的铁皮人倒在废墟里，脸上可爱的彩绘此时反而显得阴森可怖。

“她……在哪？”安渡因疑惑地问治安卫兵。此时的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安雯，又不敢面对卫兵口中所谓的“惨状”，内心在一分一秒中痛苦地煎熬。

卫兵被问蒙了，指着托马斯的尸体：“不是就在你头顶吗？”

安渡因盯着托马斯愣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扯扯。

有人在背后拉自己的衣服，安渡因转过身，差点被棒球帽的帽沿戳到脖子。

是那个兼职炽天使的治安官？！或者兼职治安官的炽天使？！等等，她出现在这里好像没什么好惊讶的。

倒是雷霆，对安渡因的出现感到深深的怀疑。她把随身的白板拉到胸前，飞快写到：

【又是你。为什么在这儿？눈_눈】

安渡因连忙解释道：“呃，长官，我的房客被这家伙绑架了，我来找她。”

【那个修女？没看到她呢( ˘•ω•˘ )】

“请你们一定要仔细找找！”

【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也要配合调查(・ω

“你每句话都带颜文字不累的吗？！！”

吐槽之魂，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响，铁皮人的肚子上竟鼓起一个大包，接着就是一声被拉得极长的呻Yin——毕竟铁壳子都被撞成那样，叫这么惨也完全可以理解。

呻Yin过后，就是安雯一声底气十足的怒骂：“喵的谁在老娘床头乱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