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冯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推开身前的木门,一位衣着华丽的贵族青年握着手中报纸冲到了老贵族面前。手掌拍落,将报纸于桌面摊开,青年指着位于一处角落的信息,声音中暗含几分怒意。

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杯盖,老贵族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位青年的问题,反而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杯中的顶级茶水。

将这个来自东方的精美茶具置于桌前,被青年称为唐纳大人的老者轻呼了口气,看向了眼前衣着干净但表情却完全不过关的青年。

“约德·冯,收敛你的表情,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手指在桌面轻敲一下,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从老人身前升起。

“我是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唐纳大人……请您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嘴上充满了硬气,但青年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挺正几分。点在报纸的手掌微微握起,面对着这位贵族老人,青年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地平静几分。

“很好,看起来你还没有被怒火冲破理智。”

对青年的冷静赞赏一句,唐纳终于将注意放到了青年自开始便一直强调的报纸上。但老人目光仅在报纸角落的信息停留半秒,随后便将视线移了开来。

“萨斯王国边境村庄遭到若时那流匪洗劫,已是寸草不生……呵,约德,你都二十五岁了,难道还会为一个村庄的人命而伤心?”

“第十个了……”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再次搭在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唐纳看向眼前垂下脑袋低语着什么约德,不知这位青年刚刚说了什么。

“第十个了!!唐纳·冯大人,这已经是第十个了!”

本是冷静下来的声音再次爆发,约德看着似乎永远都只有平静一个表情的老人,本是平整的报纸随着手掌攒紧而布满皱褶。

“唐纳公爵!这是我们的公爵领!那群北方蛮子就这么在我们领土里肆虐,你难道连反击都不反击一下吗?!”

双眼递出的视线,从约德握紧的拳头移到他激动的脸前。唐纳嘴角略微勾起,将茶杯靠在嘴前,轻抿了口。

“所以,你觉得我要怎么做?在公爵领搞个总动员将入侵领土的若时那人全部剿灭?”

“……不需要剿灭若时那人,起码也要保证那些农民的家园……”

看着老人那对充满冷漠的双眼,即使约德在决定进入这个房间时便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对上这位公爵的视线时,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约德畏缩的动作,唐纳脸前的笑意又盛一分。被双指捏起的杯盖在杯口轻触几下,看着从缝隙间飘出的水汽,唐纳继续道:“不提那群贱民从未按时交税,那些私自在我们边境建立村庄的家伙又有哪些是真正属于我们萨斯王国,冯公爵领的人?”

作为萨斯王国最为出名的数位公爵之一,不少萨斯王国乃至中部城邦与若时那帝国的流民,都希望偷渡入唐纳·冯的领土借此来躲避天灾或是人祸。可不提唐纳本就是听从萨斯王族的命令,就算他真有一片独立的土地,又怎么会随便庇护那些交不起税又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

“现在我给你一千骑兵,你敢去把那群在边境流窜的‘山贼’都杀了吗?”

凝实茶杯的双眼抬起半分,瞥了眼站在数米之外的青年,唐纳等待着他的回答。

“……敢!当然敢!!我就算拼着一千零一人全部身死在边境,也要把那群混蛋全部杀了!!”

本是畏惧的约德向前迈出一步,宛如这句话让他再次找回了勇气与信念一般。

“很好,假设你奋力作战,带着那群骑士将进入萨斯王国的‘山贼’都杀了。那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什,什么?”

眉头略微皱起,看着表情不曾变化的老人,约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进套了。

“我想想,萨斯王国擅自撕毁和平条约,命令一位公爵带领数千骑士在若时那帝国边境巡视,随后人人尚武的若时那帝国趁着民众都对萨斯王国毁约之举充满愤怒,再次举国入侵萨斯王国。”

闭起眼,唐纳思考数秒,随后宛如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嘴角翘起几分。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约德的嘴巴张了又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没事就回去吧。”

见约德无话可说,唐纳也不再浪费时间,最后抿了口杯中的茶水,拿起了从约德进来后便置于一旁的书籍。但约德下一句话,却让这位老公爵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不是冯家族……就没问题了吧?”

停在空中的手指,重新落入身前。唐纳看向眼前的青年,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双眉略微皱起,老人将双手置于桌面,不同于之前的随和,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变回了掌管萨斯王国五分之一土地的公爵冯。

“约德·冯,你是否明白你刚刚那句话的意义?”

明明老人身前的气势比之前要强了数倍,但约德此刻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攒紧的手掌逐渐松开,一连深呼吸数下,将双眼对向公爵的视线,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意义什么的,从我们出生开始你不就一直在告诉我们吗?荣誉,信仰,礼仪……那群家伙都羡慕我,说我生在了好家族。”话语一顿,约德看向眉头完全皱起的老人,摘下别于左胸的家徽,将其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木桌之前,“但活到现在,除了勾心斗角,虚荣做作,自以为是,我根本没有在这个所谓的家族看到任何能让我引以为荣的东西。”

“强者不得不展现的尊重,数不尽的财宝,教育资源,权力,这些东西,都不如所谓的良心与责任?”

双手交叉以手肘触桌,唐纳公爵没有直接收下约德的家徽,反而反问了一句。

“身处殿堂之中,却不知民众疾苦。无数国民家破人亡,却只因贵族或是国王一个可笑的意气用事。公爵大人,或许您与我的那些兄长可以接受,但……抱歉,我果然无法适应这个恶心的准则。”

盯着桌面那块陪伴了自己二十五年的家徽,约德轻吸了口气,将其推到了唐纳面前。抬头对向面色阴沉的老人,青年的脸上滑过一道苦笑。

“您之前,也为我的事操心不少次了吧?反正我除了管理外也没啥其他本事,您就随便给我个小镇什么,让我在那边混呗?”

“……我怎么感觉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本是阴沉的表情,因约德这一句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稍稍放缓,接过推来的家徽,唐纳看向这位已经做好决定的青年,虽然二人都知道约德这么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唐纳公爵还是选择将其说了出来。

“约德,当你选择放弃家徽的这一刻,家族的一切事务皆与你无关。同时,你所做的一切也不再与我们家族挂钩……对了,你的钱有自己存在比尔共和国的吗?”

“自然,毕竟这个决定我还是想了挺久来着。”

点了点头,约德表示关于钱财方面,唐纳无需担心自己。

“很好,不过除了私人物品外,我稍后会派人将你的住所与钱财全部收走。至此,你与我以及这个家族再无瓜葛。当然,作为曾是家族的情谊,我会帮你找一份小镇的工作。这样的安排,你满意了吗?”

将最后的规定说完,唐纳公爵习惯性地将手伸向一旁的茶杯,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与往常那般直接拿起来。

“呼,那就,麻烦您了。唐纳·冯公爵,以及……父亲大人。”

曲身对着眼前的老人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贵族礼,约德的脸上滑过一丝解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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