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盘旋的橙黄色金属楼梯上，玲玥隐隐听到了这样一句宣誓，然而嘈杂的敲击声将更多的信息尽数拂去，她也无权一探究竟，只好回到那个楼梯末端的房间里去。
“你回来啦——那就快点来做你该做的事——”门尚未被完全打开，玲玥就听见了乌登的话语，随后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吸附在每个人脸上的青铜面具才正式进入她的视野。
“啊！好的。”玲玥知道乌登的意思，她也不多说什么，草草回答了一句，快步走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用锤子敲击桌上的圆盘。
“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刚才祷告的时候没跪啊——”不一会，乌登又开口道。
“啊？我一直都是跟你们一起的，你们没跪我也就站着了……如果我又做错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毕竟我还不太明白……”
“我们都跪了啊——刚才——就在刚才——我们当中就你一个人一直站着——”
乌登面露惊愕，玲玥听到他所说的话之后也呆住了，手中的金属锤子不自觉地变重了许多，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足以压制住所有敲击之声的巨响。
“算了——反正教皇大人也没多说什么——你以后祷告记得跪下就是了——义务要紧——”有几个教徒瞟了一眼玲玥和那把落在地上的锤子，然后继续履行着自己应尽的义务，乌登也是一边挥舞着锤子一边对玲玥说出这些的。
是啊……生命之神与机械之神同为万人之上的神明，不可能有这样截然不同的规定啊……而且屈膝本来就是向神明表达虔诚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
“你怎么连这些也忘了……”
玲玥红着脸拾起那把金属锤，正式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
这几天以来，她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如果不是因为刺眼的灯光和行为怪异的教徒，这里几乎和安凯瑞的领地没什么两样，至于履行义务，那是一切神明的教徒都应该做的事，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如果没有那些原则上的矛盾和无法拭去的种种瑕疵，她也许会误认为这里就是生命之神的领地，然后向那个陌生的神明叩首——
但这点相同也只是表现在一个抽象的感受上罢了，实际上单单灯的强光就足以看出此地与原处的不同，那是一眼望去最令她不适的瑕疵，而她也无法彻底融入到这群穿着橙色长衫戴着夸张表情面具的教徒中去。
何况这里还有太多她尚未了解过的事物，譬如在塔楼底下广场中看到的雕像。
“乌登，有件事……我想请教您一下。”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胆怯，玲玥一边敲击着圆盘一边向乌登发问，注意力发生轻微涣散的那一瞬锤子就突然重了不少。
“有事直说吧——”乌登僵硬地转过头来，微睁着有些骇人的双眼，眼皮挣扎许久之后才勉强露出瞳孔外的血丝，他就这么盯着玲玥，看得她心里发毛。
玲玥对着那双眼沉默了许久，在确定乌登没有在生气后才继续问道:“我们用来进行祷告的那个广场中央……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其它生灵的雕像？我之前还一直没注意到来着……你能告诉我它的寓意吗？”
“啊——你这——你都看到了吗——”乌登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惊讶，“其实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不过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不能不为你解答——
说起来那是一个重大的悲剧——我们的前辈——一位与机械只差一步之遥的虔诚教徒——他在最后一点肉身转化为青铜时疯了——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疯子——
他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亵渎神明的话——还扬言要毁灭神明——教皇大人说不应该排斥他因为他也许还有价值——而且那是一场不应该出现的牺牲——
于是我们就无视了他——其实在你重新提到这个东西之前我的记忆中就已经切断关于他的记忆很久了——”
“那确实有些可惜了……”玲玥附和道。
“当时他是除了教皇大人——执事大人——和侍卫大人三位神职以外最接近于机械的教徒了——在走向完美的前一刻却突然——哎——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呢——
不过——你的到来还是给了我们希望——”
乌登突然把话锋转向了玲玥。
“你是一个很虔诚的人——不过是虔诚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如果能够拨乱反正——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完美的机械的——不只是我——教皇大人或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对你关照有加——”
“不不不……我已经说过了，原谅我不能融入你们，因为我有自己的、和你们不同的信仰，我追求的是生命而非机械，强求对谁都不好……”玲玥连忙否定乌登的想法，手中的锤子再次落在了地上。
“保持冷静——不要有太多杂念——一切都以履行义务实现价值为先——”乌登突然俯下身把玲玥的锤子抛回还在借着惯性缓缓转动的圆盘上。
“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们和教皇大人的意思么——你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能熟练地胜任这个岗位——你是一个机械的好坯子——甚至可能是下一个完美的机械——所以我们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你啊——”
“可是……可是……”
“‘放弃无用的一切进而完成由生命到机械的伟大蜕变’——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也是你的目标——而且——你做得真的很好——也很适合——”乌登继续坚定的说着，丝毫没有给玲玥留下任何反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