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瞥见屋檐下的一团黑影，本以为是什么垃圾堆，没想到那东西突然动了一下，还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他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骡车旁边，正好看见雪风把一个小男孩的尸体扔进车厢里。

那孩子顶多不过十二岁，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

杰克不敢直视那双空洞的眼睛，雪风却毫不在意地用稻草把尸体盖住：

“这是第一个，我们运气不错，这么冷的天，收获肯定不会少。”

杰克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只能重新坐在骡车上，忍住心中的恶心和愧疚。

他想起了母亲。

没钱的话，她肯定过不了这个冬天。

他在旁边的巷子里找到了第一具尸体，一个老头躺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破旧的棉袄，冻得硬邦邦的。

杰克心里一阵发酸，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把尸体拖进了骡车里。

“今晚收获不错。”雪风说，“没人跟我们争，这么冷的夜晚，看墓人也不会出来，我们可以多赚点钱了。”

跟着雪风又轻声说：“希望我们可以弄一大堆尸体回去。”

后来，他们来到海滨时，两人又各自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时，杰克问道：“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我也需要钱，需要一大笔。这活儿来钱快，又稳当。”

杰克觉得这事相当冒险，没有雪风说的那么轻巧，他们说不定会被千刀万剐。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杰克问道。

虽然精灵王城外围也有不少人族在生活，但杰克觉得雪风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异域的气息。

“我是从人族帝国那边来的。”雪风说，“我原来是水手，船沉了。”

杰克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说得太简单，太随意了。

她肯定有什么隐情或者目的。但是他也没胆子质疑她，逼她说出真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杰克也没能从雪风身上套出更多东西。他对她的背景和动机都一无所知。

“走那边。”雪风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先过去看看。杰克，干完这一单咱们就收工了。”

他听见雪风轻轻叫了一声，很快便回来了。

雪风又找到一具尸体，这次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雪风把她也扔进了骡车里，杰克朝她跑了过去。

雪风坐在骡车上等着，杰克爬了上来，蜷缩成一团。

寒风呼啸，他将脸撇开了，雪风便开始赶着骡车走。

骡车行至港口的桥上时，杰克蓦地听见骡车里有人在呻吟。

“什么情况？”他惊恐地看着车厢里的尸体：

“哎呀，坏了，雪风……”

对于杰克的惊慌失措，雪风却连头都没回，冷冷地说：

“他反正都会死的，死在这车上也没什么不同。”

杰克重新蜷缩成一团坐了下来，盯着河堤背面的建筑物。

他想争辩，想抗争，只要让他不参与到这种让人良心不安的事中，他做什么都愿意。

骡车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杰克一直抬着头，但是脑子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路旁有几幢大房子，房门敞开着，窗户里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杰克问道：

“咱们这是在哪儿？”

“快到了，半个钟头就差不多了，除非路上全是冰。”雪风说。

杰克总觉得骡车会驶入一个大坑里面，然后呢？把里面的尸体全都塞进去，希望谁也不知道骡车到过这里吗？

不过之后，他不再感到厌恶，而是觉得恐惧。

这时，他终于认出了他们所在的地方。这里除了一座黑黢黢的恐怖城堡外，什么也没有。

“雪风……”

“怎么啦？”

“你是要去黑堡吗？”

“你觉得呢？”

“那里有活人吗？”

“……应该有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杰克觉得雪风是个外来者，她不明白黑堡是怎样影响精灵王城里的。

杰克听说过，除开去检查的那些政府人员，其余到过那里的人都有去无回，现在精灵王城的人都假装认为压根儿就没这么个地方。

杰克吓坏了，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雪风耸耸肩：

“少问问题，这只会浪费时间而已。”

杰克在飘飘荡荡的雪中看见城堡黑色的轮廓，在山脊上若隐若现。上面的风也刮得更猛烈。

他只得顺从地小声道：“先把活儿干完吧。”

城堡的轮廓逐渐清晰，慢慢能够看清城垛、尖顶和塔楼了。

四周一片漆黑，雪风在一扇高大的门前停下脚步，用力敲打着重重的门环。

杰克团着身子，希望没人应门。

但那扇门立即开了，雪风回身爬上骡车，轻喝一声：

“快点，骡子。”

杰克畏缩着问道：

“你不是要进去吧？”

“那当然啊。”

“不行啊，进去是不行的！”“杰克，你给我闭嘴，想要钱的话就帮忙卸货。”

杰克没再吭声了。

雪风驾着骡车从大门里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拐向右边后停在一个大拱门的下面。黑幽幽的通道里只有一盏孤灯，昏黄的光芒几乎没有。

雪风跳下马车，杰克跟了上去，神经绷得紧紧的。

他们将尸体从马车上拖了下来，扔在附近的石板上，雪风发话道：

“回到骡车上。把嘴堵严实了。”

这时，一具尸体动了一下。杰克嘴里嘀咕着什么，雪风用力地踢了一下他的腿：“闭嘴。”

一个黑影出现了，那家伙又高又瘦，看身形又有点像是个女孩子，但也说不准。它披着一件黑色长袍，戴着兜帽。

它飞快地检查着每一具尸体，似乎很满意。

它面对雪风，杰克瞥见它的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脸面，但一双眼睛散发着橄榄绿色的冰冷光泽，微微发出光亮。

“三十、三十、四十、五十、三十、七十。”那人说。

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杰克听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雪风则反驳道：“三十、三十、五十、三十、一百。”

“四十、八十。”

“四十五、九十。”

“四十、九十。”

“成交。”

她们居然在讨价还价！

雪风没兴趣在老人身上争来争去，高个子女人不愿为小孩付多一分。但她们却在为那个将死的人斤斤计较。

杰克看着高个子在尸体的脚边数着钱，还真他娘的不少！足有二百二十枚银币！

有了这笔钱，他就是把小玫瑰酒馆推倒重新砌栋新的都绰绰有余，他甚至根本都不用住在王都外围地区了。

雪风将钱揣进外口袋，给了杰克五枚银币。

杰克惊讶地问道：

“就这么点？”

“干一晚上的活儿挣这么多还不够？”

虽然平日里干一个月才能挣这么多，也许时间还要久些，但这么多的钱，自己却只拿到五枚银币。

“上次我们两个算是合伙。”雪风一边说，一边跳上驾驶座：

“也许后面我们还有机会合作，但今晚我只是请你当帮手，来打个零工，明白吗？”

雪风的声音透着一股冷峻的意味。

杰克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新的恐惧。

他很明白雪风的意思：

那就是雪风不介意让杰克也躺到骡车上，也许还是活生生的躺在骡车上，等着雪风和那个高个子女人来讨价还价。

雪风回到了骡车上，杰克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拱门里闷热难当，他却直哆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如饥似渴地盯着他们。

一块黑色、光滑、没有一道裂缝的石板从他们身边滑过。

“啊！”他看到墙里面镶嵌着骨头、骨头的碎片、尸体以及尸体的碎片，像是漂浮在漆黑的夜里一般。

那是一块尸体做成的石板！

雪风转身走向大门，杰克往黑堡那边看去，看见高个子女人正靠在黑堡的一个窗户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杰克吓得赶紧跑回了雪风的身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雪风摇摇头：

“杰克，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他们舍得给钱就行。

你需要钱，而我也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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