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秒似乎正好过去，路晨从不远处走了回来，对李清耀如是说。

李清耀回头看着路晨。

“我们不应该再分开行动了。”李清耀说，“乔的目的，虽然目前我还不知道缘由，但大概可以用排除法猜测一下。”

“他大概是想让千柱城从此消失吧。”路晨苦闷地说，“你们跟他打了那么久的交道，还真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李清耀有一点想说其实基金会和乔接触不过也就几天，但眼下毫无意义。

“你觉得事态还可以挽回吗？”路晨转过身问道。

李清耀掂量着话语，最终说：“我觉得只能及时止损。”

“是啊……我们又凭什么指望别人呢。”路晨说了一句意义不太清晰的话，“但是，起码我也要先去找东哥，把现状传达给他。”

“你要这么做吗？”李清耀说，“吴东可不是能把握当前状况的人……”

路晨带着一种轻蔑的悲哀眼神看了李清耀一眼。

“哦，你们当然不懂。可是他从很早之前就来到这里，为了这里的人们能过得更像个人而努力……”路晨说。“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他平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这里的大街小巷走来走去，跟各种各样的人搭话聊天……像我们这些被世界抛弃的孩子，都在这里找到了家。你突然让他们放弃，有点强人所难。”

李清耀无言以对，面对这样一种包含兄弟情在内的对千柱城本身的眷恋，他实在是很难理解。

“那你到底是想跟我谈什么？”李清耀说。

“我当然是想找你交换一下情报啊，可是现在都毫无意义了。”路晨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现在的事态发展……乔会做这种事情。”

“个中缘由，我想只有搞到那封信我们才能知道了。”李清耀说。

两个人看着远方沉默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能够和我一起呢？”李清耀突然问，“既然你也不愿意城内的居民受到攻击，为什么又要处处与我们对立呢？”

路晨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清耀。

“我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人。”路晨说，“对你来说这是一次与你自身无关的事件，你只是站在某个高度上俯瞰众生，然后说你不希望伤亡扩大。”

李清耀默然地看着路晨。

“换言之，这座城里没有任何你的羁绊和责任。”路晨说，“我不知道你的责任感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你是否认为这就是你的正义，但那种东西跟我并没有关系……劳古斯爷爷和东哥养育了我，千柱城给了我容身之处，这才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

他说到激动处，低下头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感情，随后又冷静地抬起了头。

“你也许只是出于客观的理由在防止冲突的扩大，而我却和楚荣飞一样，全是出于私情的。于中正的手下，牡丹市的人民，他们会因为这件事蒙受多少损失，遭受多少苦难……”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不在乎。”他说。

他的意思渐渐地传达到了李清耀的心里。

“难道牡丹市那些生活困苦的人民，对你来说就不是人了吗？”李清耀冷冷地说。

路晨侧过头看着地面。

“你在试图支开问题本身。你明白我的意思。”路晨说，“帮助其他人是要消耗自己所持有的资源的，也许你作为间界基金会的成员比我拥有更多的资源，也比我拥有更高的眼光，但是，我拯救不了所有人，这是早就被我所持有的资源决定的。就像我们现在同样身处战场，拿着枪，我只有12颗子弹，而你有12 0颗一样。我最多只能杀12个敌人，所以我必须先选择对我和我在意的人威胁最大的敌人，我的目的仅此而已。而你的目的却是终结这场战争。那么我们要如何才能联手呢？”

“你的意思我知道。”李清耀说，“而且我并没有那么多子弹。”

路晨听了这句话，轻松地笑了一下。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在我们的目的短暂地重合的这段时间内，还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路晨说着，向前走去，

李清耀等候路晨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却突然说：“按照你刚才的那个比喻……”

路晨停下脚步，侧头回望。

“有没有想过……12发子弹不只是打在敌人的身上，而是别的地方？”李清耀说，“这样你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不仅限于你的友人，还有更多无辜的人。”

“……比如？”路晨说。

李清耀耸了耸肩。

“呃……比如，汽油桶？”他说，“游戏里不是常有吗？等待时机，等敌人经过汽油桶的时候，开枪引爆汽油桶，不就可以干掉12个以上的敌人了吗？”

路晨默默地看着李清耀。

“你也玩游戏哦……”他说。

“你在试图支开问题本身。”李清耀说。

“哈哈……”路晨笑了笑，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悲凉。

“嘛……也是时候拿出我们的秘密武器了，”李清耀说，“按你的说法，这就算是我手枪最厉害的一发子弹了。”

“什么意思？”

“我们先回埃里克的酒吧去吧，”李清耀拿出手机，“另外，我还得先告诉埃里克一声让他小心乔和威肯，还有另一个人。”

“如果乔先去攻击那里呢？”路晨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那我倒不怕……伊琳在那里，他们不会得逞的。”李清耀斩钉截铁地说。

路晨想起他刚才逃跑的时候撞倒的那个女生。

“她很厉害吗？”

“哈……”李清耀敷衍地笑笑，拿起手机，“似乎没有信号了。”

“预料之中。”路晨说。

“那么我们得赶快了，”李清耀说，“先把吴东给……”

一声震彻天空的轰然巨响突然就在他们的近旁响起，脚下大地的震动让路晨踉跄了起来，他想稳住重心，可李清耀却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一阵强烈的冲击波掠过了他们的头顶，碎石块和瓦砾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掉在他们的身边。

李清耀又赶紧把路晨拉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向一个方向跑去。

“……等……怎么……？”路晨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他试图向周围看，可是不知为何这片空地却比刚才要黑暗不少。

“跑起来！”李清耀大吼。

路晨下意识地开始移动双脚，他又看见一大片光源消失了，并且开始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是钢铁和岩石在摩擦，在呻吟一样，这个声音从很高很高，却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同时，在千柱城的内部，他听见了像海啸一样的，人们的尖叫声，无比的惊恐，无比的刺耳。

他回过头，李清耀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的视野内，中央塔正在面朝城中心，缓缓地倒塌。塔内的光亮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塔身上挂着的照明组也一根根地被扯断，在空中绽放出青白色的火花。

“……糟了……”李清耀缓缓地摇头。

像巨人一样，中央塔缓缓地向市中心倾斜而去。路晨和李清耀呆呆地看着。

随着中央塔的倾颓，空中凌乱的电线齐刷刷地被扯断，接下来是那些横亘在上空的管道组，和他们还没来得及看到上面是否还有行人的空中步道，他们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以其中一个受力点全部被巨大的力量扯断并崩毁，内部还流动着水的管道直接将污水从空中倾斜而下。

路晨的手脚都冰凉地发麻了，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看着那如同巨人残骸一样的建筑物重重地倒在城中心，传来了身体可以感到的冲击波和震动，那遮蔽全城的漫天粉尘升腾而起。

“不……”路晨呆呆地说。

巨大的声响的回音还在远方不断地不断地回荡，那漫天的烟尘笼罩了人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