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你这个白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粗壮，灰黑的男人怒吼着，指着已经被打翻在地上的炖菜
“味道呢，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你没有加盐的吗！”
“没，没有盐了。”白发的女孩捂着刺痛的脸颊，低着头，眼眶里蓄着泪水。
“那你去买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男人怒吼着，粗大的手掌按在女孩的肩上，将她推摔在地上。
女孩的脸沾着地上的红色锈灰呜咽着回答说：
“钱，我没有钱了。”
“钱？！”男人一听到这个词汇，额头顿时暴起了青筋，看上去怒不可遏！
“你这个废物还敢跟我提钱！最近生意不好你不知道吗！丧门星，害死了你妈，难道连我都要害！”愤怒的男人斥骂着，一脚踢在了女孩的身上。
白发的女孩被踢出去一米多，紧抿着嘴唇里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晦气，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废物！”男人骂骂咧咧地说着，蹲下来一把拽住女孩的白色头发。
“早知道，当初看到这头发的时候，就把你掐死好了！”
说着，男人一把将女孩的脸按在地上散落的那堆食物上面。
“吃，给我通通吃干净，让你浪费，让你要害我！”
之后如何，时隔多年已记不清楚。
唯有铁锈、灰尘、泥土的气息，以及混杂了泪水的土豆，还令人记忆犹新。
女人低头，看着木碗里盛着的东西，被勾起了某些记忆的她，已经丧失了全部的食欲。
她放下木碗，起身来到铁砧面前。
顶着腹中仍然的饥饿，她不厌其烦地锻打着同样的一块铁片。
“叮、叮、叮、叮、叮”
敲打声，在平静的午后，在已经静默的锻造工坊内悠然回响。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大姐姐你怎么还在工作？”
忽而，一道明亮的声音穿透重复而又机械的锻打声，传入白发女人的耳中。
那声线稚嫩，就算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白发女人撇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
她看到来人少女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那裙子蓝得仿若天空，仿若这工厂里所看不见的天空。
“我没有在工作，只是……”白发女人耸了耸肩，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打发时间吗？”女孩追问。
“啊，没错，是在打发时间。”
“那为什么是打铁呢？别人休息的时候都是在看书，喝茶什么的，只有你在叮叮当当敲铁。”
白发女人紧闭着嘴唇，再度沉默良久。
她回转过身，高高举起铁锤，在那片蓝钢上再度用力一锤。
叮——
“也许是因为我只会打铁吧。”她跟着那敲打声说。
“说起来，大姐姐你的头发颜色真特殊呢，眼睛也是。”
举在空中的铁锤，停住了，白发女人的动作也为之一僵。
因为对方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女孩看不见她的表情现在如何，但是她听到了嗤的一声轻响，那是什么东西，在烧红的铁片上汽化。
“怎么了，大姐姐？”女孩奇怪地上前追问，但下一秒钟，在女孩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芮德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库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一把搭住女孩的肩膀，生怕女孩再度跑的无影无踪。
“我听到打铁的声音，好奇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库克摆出严厉的姿态，压低声音训斥着，撇了那边的白发女人一眼，而后在女孩的耳边说。
“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为什么？”女孩没有克制声音，反问。
库克慌张地看了一眼女人，连忙说。
“那个女人可是白发啊！和她走的太近，是会有灾祸发生的哦！”
“这是谁说的？”芮德皱起了眉头，听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反问起库克。
“大家都这么说！”库克被问的有些慌了，忙又答道，回答时也渐渐没有克制自己的分贝。
“好了，快和我走吧！大小姐。”库克说着，牵着芮德便要离开这里。
但芮德却十分倔强地高声说：
“开什么玩笑，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我才不觉得大姐姐她是什么不详之人呢！”说着，芮德一把挣脱库克的手，身子却因为用力往后趔趄了两步，撞到了一旁高高堆起的蓝钢钢锭。
哗啦啦！
钢锭摇摇晃晃，很快开始哗啦啦地响着并往下坍塌着，几十上百块沉重的钢锭，向女孩砸去。
“大小姐，小心！”库克惊慌地喊着，想要冲上前抓住芮德的手，但是这把上了年纪的身体，不论是反应还是速度都没法快得起来。
出声的时候，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但一个穿着工装的身影却快如闪电，在钢锭堆完全坍塌之前，死死地将女孩护在了怀中。
几秒钟后，钢锭堆停止了坍塌。
吓呆了的库克，伸出颤抖的手，从那白发的女人怀里接过了完好无损的芮德。
女人没有受太多的伤，长久打铁的这幅身体还算是健壮，因此只是背脊被砸的略微青肿。
她推开身上压着的钢锭，连灰也懒得拍一下便向自己的岗位回去。
“你看看，大小姐，就是因为和那个女人走的太近，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库克看到芮德毫发未伤，虽然稍微安心，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白发女人的脚步略微一顿，没有说话，重新挥舞起铁锤，那张年轻的脸上 写着本不该有的习以为常。
“才不是那样的！”
芮德推开库克，高声说道。
“你错了，库克爷爷！不是她使我遭受不幸，而是因为她我免于不幸！”
“我要好好感谢这个大姐姐！父亲不是打算为工厂培养几个高级锻造师吗？她很认真，很有耐心，我觉得她就非常适合！”
“可是大小姐……”库克还要说些什么，但才出声便被芮德严厉地打断。
“库克爷爷，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是我说了算！”
库克闭上了嘴，恭顺地低下头。
“是，大小姐！”
芮德跑到白发女人的边上，双手抱住她粗糙的手掌。
“好了，大姐姐快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的老爸！”
但女人却纹丝不动。
芮德奇怪地抬起头。
她看见一张哭花了的脸，泪水混着脸上沾着的锈灰，此时显得浑浊不堪。
那片已经冷却的蓝钢铁片静静地躺在铁砧上，在灰暗中，几朵美丽的蓝花正在上面闪耀着。
在阳光的照射下，它显现出比寻常蓝钢更加绚丽的光彩，同时，它又是如此的明亮。
一如从乌云间隙中绽露出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