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那个……爹……”花满楼醒来后天已大亮,翻起身后他却发觉外间的小厅坐着个人,登时就吓了一跳。

外厅小桌旁坐着的正是淮安伯,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桌上空了的三个酒坛子证明这便宜爹已经来了许久,至于为何没如沁儿说的那般暴起揍人么……

莫非是觉得揍着也没用,所以懒得揍了?

花满楼心中打鼓,他迅速爬起身走到淮安伯身边,弱弱的说道:“爹……少……少喝点酒……”

继承了前身的身份就不得不认这个便宜爹,这一点花满楼还是清楚的。所以哪怕明知淮安伯可能会将自己抽一顿,花满楼还是不得不受着,毕竟……

且不说魂穿这事儿很容易被当成鬼上身吧,这年头忤逆父母可是大不孝,轻则弃市,重则凌迟——弃市不是丢到市场里,而是在闹市区人多的地方砍头,相当之吓唬老百姓。

花满楼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乖巧,期盼着一会儿挨揍的时候能稍稍轻一些。

淮安伯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花满楼,良久后才说道:“你且坐下,为父有话说。”

花满楼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于是连忙继续扮乖巧:“有话您说便是,我站着听。”

已经喝了半宿酒有些蒙圈的淮安伯丝毫没意识到儿子貌似和曾经的表现不同,他满上了一杯酒一口喝干后才道:“我花家世受皇恩,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到你这便是第七代了。”

“功勋是马上取来的,为了维持这功勋,花家历代都在军中效命,为父是,你祖父、曾祖父也是。”淮安伯用低沉的语气接着说道:“几代单传到了你这儿,不能断了传承。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为父没把你教好……唉……”

看得出淮安伯喝得有点飘,他毫无主次毫无逻辑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又回顾了一番祖宗跃马扬鞭的豪迈,最后丢给花满楼一个现实:“为父想好了,哪怕是舍了这老脸,过两日就给你在军中找个差事,然后给你说门亲,若是你能就此定下心来,祖宗的基业也不至于丢了……”

花满楼登时就惊呆了。

也不知昨天晚上这便宜老爹想通了啥事儿,想来无非就是‘军中能锻炼人’、‘家里教不了的就让社会来教’、‘男人成家后心就定下来了’之类,可不管是从军还是成亲对于花满楼来说都不是啥好事——前者要命,后者……

后者可能更要命。

先说从军吧,大赵立国百三十年,北有蛮南有夷,海上还有数不清的倭寇,这一点即便是前身这种人渣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这特么是冷兵器时代啊,古来征战几人回呐?上了战场那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搞不好第一波冲锋就挂掉,这还玩个蛇?

当然,淮安伯大概率不会把独子送去边军,可这年头一旦从了军,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拉出去打个仗平个叛剿个匪,万一中个流矢破个伤风,这年头治都没地儿治去,搞不好就是个死于非命马革裹尸的结局。

至于成亲就更要不得了。

这主要是因为,大赵男丁十五方可从军,但十六才能结婚,这说明女人比敌人更可怕……咳,主要是花满楼觉得便宜老子没揍自己是彻底放弃治疗了,所以要他尽快成婚的重点估摸着是想要个孙子来继承家业。

而至于花满楼本人么,配完种后想死哪儿就死哪儿去,反正已经废了。

可问题是,花满楼烂赌鬼的名声早就臭遍京师了,正经人家谁肯让女儿嫁给这么个败家玩意?跟着他后半辈子吃土么?那万一淮安伯找不上好的继而给他找个鼻歪眼斜一脸美人痣的,这下半辈子还要不要过?

但这年头可真不讲究自由恋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满楼怎么着都得听,不听就是不孝,不孝轻则弃市……

花满楼心惊胆战的想要拒绝,但淮安伯来这儿明显就是直接通知而非是商量,而且看到这位为着家业殚精竭虑的老父亲那萧瑟的表情,花满楼愣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怎么说他都是受素质教育熏陶的,绝非漏网之鱼,他怎可能如前身那般一点事儿都不懂?

所以直到淮安伯晃晃悠悠出了门,花满楼才意识到事情要糟:“马葛吉尔,沁儿没说错,我完了……”

这好容易穿到封建时代,而且上手就是个铁打的伯爵世子,原本花满楼还想着熬过便宜爹的毒打后好好享受……咳,好好了解并批判封建贵族腐朽而又堕落的生活来着,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就得到这么个噩耗,他不由得就欲哭无泪。

当条咸鱼他不香吗?为啥非得在这年头从军啊!而且为啥非得在这年纪就结婚啊!

唯独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怎么说都是封建贵族,媳妇不喜欢的话可以找几个妾——别以为什么人都可以三妻四妾,这特权独存于勋贵和士大夫,普通人想纳妾那是休想,除非年过四十而无后……

可话说回来,万一便宜爹找回来个膀大腰圆的河东狮吼,趁自己不注意将妾室都丢井里又该怎么办?

所以总之,不管是从军还是结婚都挺危险,因此花满楼振作起精神打算自救。

首先,浪子回头是不可能玩的,因为前身早把这一出玩烂了。

说起来前身真是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挺多,每次挨揍他认错比谁都快,那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的样子属实让淮安伯信了好几次,可演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信了——君不见淮安伯都直接放弃治疗了么?

其次,装病不去就职也是不能玩的,装病这事儿前身就玩过至少六次,次次都说自己不能见风不能见光,这症状听着像是狂犬病……

最后……

没最后了,花满楼愕然发现,前身把他的路全部堵死了。

想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的情况下让自己的便宜爹对自己改变看法,那就必须得来一发狠的,比如作一首名垂千古的诗给老爹长长脸——花满楼可是接受过素质教育毒打的人呢,为了多考几分他不知背过多少唐诗宋词,随便挑一首出来那都能名震天下不是?

但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赌鬼烂纨绔突然间作出一首绝佳的诗句,估摸着他要面对的绝不是赞誉,而是一群或拎着桃木剑,或手持禅杖和钵盂的宗教人士,这群家伙驱邪时可谓毫无下限,有灌草木灰的,有放火烧身的,一个比一个狠。

所以为今之计……

“不知道装疯好不好使?”花满楼双眼无神的望天。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