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幽暗的牢房之中。
这里没有窗户,阳光根本无法透入。
这片照明亮度仅与烛光相仿、铁锈味和尘埃味弥漫不散的阴沉空间——正是束缚着少女的牢房。
噔,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所发出的回响。
“是谁?”
原本躺在囚房床上的少女,反射性地弹起身子。
在这座监狱里是不可能听见脚步声的,因为连一个狱卒都没有。
这里是无人监狱——如此安置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理由之一,这座监狱的内部被三段式的远距监视系统彻底监控着。
理由之二,被关在这座监狱里的——包括这名少女在内——全是被称为“魔女”或“魔人”的禁忌存在。
——就算被关在牢房里,危险性依旧高得惊人。
——若是配置狱卒,甚至无法确保狱卒的安全。于是便干脆设置为无人看守了。
既然如此,这脚步声从何如来?
究竟是谁、冲着何种目的接近此地的呢?
“……”
她下意识地摆出了战斗架势。
少女在出生时,身上就寄宿着来自这颗星球的不明能量——“星灵”,是被世人以魔女之名蔑称,受到畏惧的人类。而敢提起胆子接近她的,自然不可能捎来喜讯的传令。
是来报私仇的吗?还是来宣告自己的行刑时刻的呢?
她一方面感到了恐惧,但同时心底里也做好了觉悟。待脚步声接近后——
“嘘——安静一点。”
“欸?”
在与“他”对上视线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令少女睁大了双眼。
“我这就把你放出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名少年。
他有着未经整理的黑褐色头发,看起来仅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
他身穿帝国士兵的制式战斗服,腰带上系着一双对剑——被黑与白的剑鞘所收纳的剑。
……放出去?是要放谁出去?
明明牢房里就只有一个人,少女却没能立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别动,靠近离铁栅栏是很危险的。”
剑光一闪。
少女的双眼能捕捉到的,就只有一道闪光稍纵即逝的光景。
牢房的铁栅栏被砍成了碎片——四分五裂的栅栏碎片发出声响散落在走道上——直到这副光景映入她的眼帘,她才总算察觉到对方究竟做了什么。
“……不会吧。”
这是连魔女的星灵术也无法粉碎的合成钢铁。
若是不出动大型的金属加工机,肯定无法削断这片栅栏,少年却以探囊取物般的身手将之斩断了。
而且还只凭着一把剑。
然而,让少女真正感到惊讶的并非这斩断栅栏的绝技,而是他破开牢房的行径本身。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嘛,这该怎么解释呢?不把这栅栏砍掉是救不了你的啊。”
“……你要……放我走吗?”
少女盯住被砍出能让一个人进出的大洞的栅栏,眨了眨眼睛。
“你是帝国的剑客吧?而且左臂上的臂章说明了你是使徒圣……为什么帝国的最强战力会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得挺多嘛。”
少年回剑入鞘,同时摆出一副可说是优哉的态度点了点头。
“涅比利斯的星灵使连帝国的阶级都知道啊?”
“……因为……”
少女垂下脸来,眼眸里混杂着不安和困惑等情绪。
“我和你可是敌人呀。知晓敌国的情报自是理所当然……处在敌对立场的你,却要放我逃跑?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少女抬眼望向少年。
而他的答复则是——
“你应该才十三岁或十四岁吧,或者更小些?”
“……欸?”
“如果是十二岁,就比我小三岁——啊,再往下说就要小我四岁了呢。”
少年的国家和少女的国家,这两国之间正持续着一场已经超过了一百年的战争。
被逮住的魔女不会得到任丝毫慈悲的待遇,俘虏也不会被以性别或年龄相区分。明明理应如此——
“我偶然看到了被抓住的你,才察觉到一件事。”
“?”
“只因为是星灵使,就连你这种星灵反应微弱的女孩子都要通通抓起来打入大牢——我对这样的做法有点意见。”
“……你们帝国不一直都是这么在做的吗?”
“嗯。所以说,我只能像这样偷偷放你逃跑。这也算是我头一次冒这个险,但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同样能放跑其他几个孩子呢。”
他在牢房外头招了招手。
“快点。虽然我刚才把监视设备的系统弄停了,但大概几分钟内就会恢复。”
“啊……”
手被握住了的少女,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她心想,被称为魔女的自己明明受世人忌惮,他这样接近我难道不会害怕吗?就算不感到害怕,难道也没有丝毫厌恶感吗?
“快点。我们要一口气跑到对面的走道上。”
被握着手的少女就这么跑在无人的通道上。在少年的引导下,她跑过通道,抵达了监狱设置的逃生出口。
“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就能抵达帝都郊外。接下来只要混入人群之中,便可以进入繁华街,你就照着灯牌的标示移动吧。要离开的话,我建议你搭环城公车前往中立都市。给,拿上这些,虽然没多少就是了。”
少年将军用紧急食品——干面包,以及帝国银币塞到了少女的掌中。
她没能说出“谢谢你”这三个字。
因为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让她觉得其中一定有诈。她从没听过有哪个帝国兵会好心到协助敌国的俘虏逃狱,甚至还提供粮食和金钱的。
“好了,快走吧。”
“……”
尽管心怀不安,但在“想逃”这种情绪的驱动下,少女向外奔了出去。
她穿过逃生出口,来到监狱之外。
搭上环城公车穿过帝国的关卡后,便离开了帝国的领土。接着,少女前往了同志们聚集的据点,然后向着故乡涅比利斯皇厅进发。在接触到熟悉亲切的祖国空气后——
“……我还真不是在做梦啊。”
少女这才明白少年当时的言行举止并非圈套。
然而,到了第二天。
在帝国发生的前所未闻事件,很快就传到了少女所在的涅比利斯皇厅。
“史上最年少的‘使徒圣’伊思卡——”
“由于协助魔女逃狱,以叛国罪遭到逮捕,并被处以无期徒刑。”
“不会吧……”
少女掐紧了发到自己手边的情报杂志,身子轻轻发颤。
为什么?我明明是他的敌人,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而做到这个地步?想不透此事的少女,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那正是距离“现在”整整一年前发生的事。
前所未闻的魔女逃狱事件在事发后过了一年,到了此时此刻。
世界再次想起了少年的名字。
而成为契机的,正是黑钢继承人伊思卡与冰祸魔女爱丽丝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