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L市郊区的一座小山头。不高，但离市区很远，可以看到很亮很密的星星。
大冬天的，郊区很冷，临行前何谜把姜诗雨裹得圆鼓鼓的，从头到脚只有眼睛露出来一条缝。
“这样也太丑了。”姜诗雨小声埋怨着。
何谜则是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要是感冒了，你红着鼻头擦鼻涕的样子更丑。”
姜诗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于是选择老老实实听何谜的话，把自己裹成粽子。
还带了很多露营的装备，比如帐篷什么的，打算在那里住一晚上，顺便搞个烧烤，篝火晚会啥的。
这是姜诗雨第一次野营。对此一窍不通的她只能在大早上就被何谜拉着去菜市场，在何谜的指挥下一样一样的买着。
结果最后，在和菜市场大妈讨价还价的时候，大妈实在拗不过何谜，无奈地说：“唉，小两口里面，连男的都这么顾家。”
“我女儿要是也能嫁个你这么会来事的男孩就好了。”
何谜笑嘻嘻地说道：“过奖过奖，可惜名花有主了。”说完还一脸臭屁地搂了楼姜诗雨，炫耀一样的看了她一眼。
姜诗雨忍不住撇了撇嘴，悄悄扭过了头去。
买完东西，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姜诗雨轻声问道：“诶，何谜。”
“我们现在这样……真的很像刚结婚的小夫妻吗？”
“怎么，”何谜忍不住笑到，“才谈几个月啊，这就往结婚考虑了？”
“那要不要过完年，先把孩子的户口名字幼儿园都一块解决了？”
“我没有……”姜诗雨嗔怪地捶了他一下。
……不过，也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啦。
每次和何谜在一起的时候，姜诗雨都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很多事情。
想余生，想未来。
她头一次发现，虽然之前一直顺风顺水的交往到了现在，但是只要一想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还是会莫名有些恐惧。
但每次一和何谜说起这些事，何谜都会狠狠揉乱她的头发：“笨蛋，你以为你每天把自己头发都愁白了，未来就会变好吗？”
“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事情。这样记住就行了。”他认真地告诉她。
姜诗雨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
当天晚上，驱车来到了L市郊区的小山头，两家人一起支起了帐篷和篝火，忙前忙后的。
好不容易把帐篷都支好，姜诗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突然怔住了。
“妈……怎么帐篷只有三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种小帐篷一个里面最多睡俩人吧？
姜诗雨的妈妈愣了一下，随后诶呀了一声：“诶呀，人老了呀，怎么就记错了呢。”
“唉，没办法了，你和何谜挤一挤吧。”
说完，也不顾姜诗雨错愕的眼神，转身就跑到一边去串烧烤了。
姜诗雨：“……？”
本来她还有些奇怪，怎么两家人突然想起来要出来露营了。
现在，姜诗雨有理由相信，这根本就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针对自己的恶性事件。
自己绝对是被自己的老爸老妈卖了。
“何谜！你是不是又是一早就知情不告诉我啊！”她怒气冲冲地跑到何谜身边瞪着他。
何谜当然是立马扭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波否认三连：
“不知道，别问我，和我没关系。”
“你瞅你那贱兮兮笑的样子，我要是信了你就有鬼了！”
姜诗雨恨恨地掐了他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了。
果然。吃完了烧烤，两边家长又十分有默契的在同一时间，以各种腰酸腿疼、冷啊累啊的借口，钻进帐篷里就没了动静，只剩下姜诗雨和何谜两个人收拾烧烤的东西。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简单处理了一下，索性姜诗雨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篝火前问：“说吧。”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啊？”
何谜也大大方方地回答：“求婚啊。”
“……”
然后。
空气就这么静止了一瞬间。
“……啥？”
姜诗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何谜。
在确认了何谜的眼神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她眼神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不、不是，何谜你……你你你严肃一点，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
“知道啊。”何谜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这么惊讶吧。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两边家长如此配合啊。”
他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呢。”
“我……”姜诗雨张嘴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像自己的确早就应该猜到的。
“可、可是我们不是才刚谈了两个月……”
“有什么关系？”何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不是都已经考虑到未来孩子上什么补习班了吗？怎么反而对第一步这么害怕啊？”
“可是……”姜诗雨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
这和我想象中的求婚一点都不一样啊……她在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何谜扭头看了一眼帐篷，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想在这里给父母来个现场直播吗？”
姜诗雨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何谜抿嘴一笑。
然后突然抓着她的手跑了起来。
姜诗雨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他牵着一直跑，一路朝着山顶跑上去。
跑了多久，她记不清了。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缓过气来的时候，何谜已经在地上铺了个毯子。
他笑着喊她的名字：“姜诗雨。”
“抬头。”
姜诗雨抬起头。
突然之间，姜诗雨有些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何谜送给自己的求婚礼物了。
——
——
“何谜，咱们院子里看不见星星诶。”
“没办法啊，星星都被楼遮住了。”
“可是，”小女孩有些委屈地低着头，“电视上的星星都好漂亮啊，为什么我们就看不见呢……”
小男孩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拉起了她的手：“放心吧。”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能看见星星的地方的。”
——
——
“看见了吗。”何谜平躺在毯子上，柔声地说道。
姜诗雨也平躺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睁大。连眨眼都不舍得。
那是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的星空。
真正的星空。
不是都市里那种被光污染掩盖，只有一两颗星星忽明忽现的夜空。
是真的繁星浩瀚如海的样子。
……和小时候电视里看到的一样。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扣，轻轻举起。
姜诗雨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已经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戒指。
“我想要更多。”何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光是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一切。”
“……还想要你的往后余生。”
“下一次，在教堂给你戴一个更好看的。好吗。”他轻声说。
姜诗雨没有回答。
她似乎有些呆滞的伸出手掌，遮住半片星空。
左手中指的戒指仿融化了进去，变成了星空中的一颗。
很遥远。
也很璀璨。
她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何谜，我现在突然很想哭，是不是很奇怪？”
何谜笑了起来：“被我感动哭了？”
“……也许吧。”
姜诗雨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北极星夜晚看一直都在北边不动吗？”
何谜怔了一下。
“因为太远了。”
足足四百四十五光年。
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光，已经是它四百多年前的样子了。
“四百四十五光年的距离，比太阳亮两千倍的亮度。”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样：“只有这样，它才能看上去永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守望着地球，也被地球守望着。”
每当地球迷路的时候，就轻轻告诉它：看着我，我会告诉你方向。
“何谜，你知道吗。”似乎有些冷，她蜷缩进了何谜的怀里，将头轻轻贴在他的臂弯里。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也许就是遇见了你。”
“这么多年，我参加了很多竞赛，在这个几乎无穷无尽的领域里消耗了很珍贵的年纪。”
“可我没害怕过。没迷茫过。”
“因为我还没有让你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你身后静默地守望着你。”
“我还没让你知道……”
“……我已经喜欢你十几年了。”
就像地球，永远有北极星静默地守望着它一样。
何谜眼神柔和了下来，轻轻搂着她，不让她着凉。
“何谜，我可以答应你。”
她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既然说好要我的往后余生，那就不许反悔。”
“这一次，不许骗我。”
“少一天。”
一分，一秒，都不叫一生。
“当我的北极星。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看见你。”
不许离开。
“你答应吗？”姜诗雨眨了眨狭长的睫毛，静静地看着他。
何谜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湿气在石头上凝成露水。
晚风涤荡过遥远的夜空。
少女发丝和唇间轻柔的香气。
十指相扣不肯松开的手。
这个承诺，立下过。
……就没打算失约。
“我答应你。”
“我亲爱的小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