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并不太明白大人物们的事。但是听到那句话说出口，他就是感到非常地生气。那股怒火压过了一切，在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是他还是无法在那时那刻按压自己揍人的冲动。

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他也迷迷糊糊地想到，人生真的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安排你去撞上那些你本就已经忘不了了的人。

他被抓住了，在他和俞红分开的这几年，在他们依然在这个社会的低层为了生存爬开爬去的几年，那个人渣却反而平步青云地一路向上，在黑道的世界里混出了头。

或者，该不该说是一路向下呢？

如果说社会是一面镜子，那黑道白道，应该也都互有对应吧。

楚荣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些，直到一盆冷水照脸泼过来，冰凉的水直接冲进了他的气管，灌进了他的肺里。

他清醒了过来，并意识到他的双手被铁链拴着，双脚也不在地面上。他被吊起来了。看样子他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就像是原来看的漫画里，不良少年们常常聚集的地方。他这下算是完全落到他们手里了。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棒球棍，日本刀和军刺。

那个被他打的人渣靠了过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哼哼，错不了，真是你。”他说，“可以啊……这是孽缘吗？”

楚荣飞虚弱地睁开眼睛，这个人的鼻梁上贴着一个创口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好啊，那我们就庆祝一下。”他转过身，点了两个手下，“你，还有你，去埃里克那儿把那女人给我带过来。要礼貌地请过来，让她在到这儿之前不要察觉，具体怎么办你们看着办。实在不行就给我打晕她扛过来。”

楚荣飞在空中狠狠地扭了几下身体，发出了一些沉闷的声音。

那个人得意地回过头来。

“……还是那句话，也许你刚才错过了。”他说，“像我这种地位的人，无法忍受难堪。”

楚荣飞腰部一挺，飞起一膝盖来撞在那人的下巴上。几个手下拿着各种武器围上来，但楚荣飞已经无暇去管身体上的伤痛，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俞红一定要平安无事，虽然他完全没有可以祈祷的对象。

在这期间，那个人一直在骂着难听的话，楚荣飞的身体伤痕累累。他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多久，只知道时间长到让他已经开始觉得俞红已经想办法逃脱了危险。

可是，他依然太过天真了。

仓库的门打开，刚刚派出去的那两个人手下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女孩。

楚荣飞疯狂地扭动起来，他狠狠地摆动着身体，两条铁链在天花板上发出一阵阵的噪音。

俞红被放在了楚荣飞的面前，那个人舒服地点了一根烟，似乎很满意看到楚荣飞这副模样。虽然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

“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就会得到。我想除掉的东西，也一定会除掉。”他摆出一副很拽的样子，“但是，除掉你之前，我不介意欣赏一下你难看的样子。”

他抬了抬下巴，两个手下立刻走上前去，对准俞红伸出手去。

楚荣飞继续凶狠地扭动着，天花板上传来了嘎啦嘎啦的声音，仓库里的人都不安地抬起头来。

“让他老实点。”那个人说。

一个手下提着棒球棍走了上来，楚荣飞发出了一声听上去甚至不像是人类的吼声，一声巨响后，天花板应声垮了下来，几大块铁板从天而降，周围的人都跑开躲避。

失去了右手的束缚，楚荣飞的双脚落在了地上，一串长长的铁链落在地上，虽然只能围绕另一根铁链移动几步，但已经足以抵达俞红所在的地方。他奔跑过去，凶狠地赶开了周围所有人的人，他听见一些人在咆哮着什么，不过血液冲击着他的鼓膜，他听不清楚。

他朝俞红走去，左手拼命用力，既然他拉的断一边的铁链，另一边也一定可以就这么扯下来。

突然，他失去了束缚，也失去了平衡，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他以为是自己成功挣脱了束缚，可是回头看时，那条铁链还挂着一只断手在那里摇晃着。

有人绕到了他的背后，他没有发觉。

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了，体温也在不断地下降。楚荣飞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来，守在俞红的前面。前方还有十个人，没有一个人不带着恶毒的表情。

“别急，这小子已经疯了，拖着就行了。”那个人说。

楚荣飞渐渐模糊的意识依然明白，他是对的。他单膝跪下，守候在俞红的身前，主动出击，还是等待到死？

他的选择十分有限，可是，形势却再一次地发生了变化。仓库门口一声巨响，大门打开，几个人闯了进来。

“她在那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一声指着俞红。

“把其他人都收拾掉，似乎有人需要帮助。”领头的一个人说。

是救援么……楚荣飞一阵头晕，跪倒在地，他的右手也在淌出鲜血。

几个人冲了进来，其他的事楚荣飞已经不再去关心了，他回过头，俞红依然躺在地上，毫发无伤。

他向旁边一倒，失去了意识。

下一幕，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条管子插在自己的身上，那个带头突入仓库的男人正身着一身衣服，坐在病床边看书。

男人放下了书，他长着一副英俊的面庞，看上去似乎带有一点西方血统。修剪整齐的胡须和头发让他显出了几分干练。

“我们想办法保住你了。”男人说，“你没事吧？你是谁？”

楚荣飞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没事吧？”

“托你的福。她没事，他们使用的是化学药剂，所以她连一点小伤都没受，现在被我们保护起来了。”男人说。

“你们是谁？”楚荣飞问。

“……我们协助建立千柱城的组织。”男人说，“没办法告诉你更多。我们可以负担你的医药费，仅仅如此。”

楚荣飞哼哼了一声。

“……你看上去并不满意。”男人说。

“你们为什么不能保护她的安全？”楚荣飞说。

“我们人手不够。”男人说，“恶势力，更加强大。”

“你们为什么要协助建立千柱城？”楚荣飞说。

男人吸了口气，转过身来。

“如果不给外地工人们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牡丹市的内部矛盾会更加激化。”男人说，“这是一个缓和手段。”

楚荣飞没说话。

“黑帮是它的附属产品，而且，也无法根治，根治的话，反而没有现在好。”男人说。

“我不懂……”楚荣飞说。

男人深沉地看着他。

“不过还有办法，既然有你在。”男人说。

楚荣飞侧过头看着他。

“加入我们，做我们在千柱城的信使。那个人和他的小帮派已经被劳古斯干掉了，所以千柱城没人认识你。”男人说，“为我们工作，控制千柱城的情报链。这样就可以保护她。”

楚荣飞苦笑。

“残疾人你们也要？”

男人微笑。

“那个交给我们来操心吧。”他说，“你同意吗？”

楚荣飞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楚荣飞说。

“为什么？”

“答应我。”

“……好。”

“只要你们答应我保护那个女人的安全，我就是你们的狗。”

男人笑笑。

“希望你把那个词替换为「忠实的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