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道歉这三个字，我坐在椅子上没动。小玉倒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她盯着我的眼睛：“那残片在你手上，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一个成语？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可以先兵后礼，如果你被其他势力找到，我可不确定他们会怎么对待你……是在深山里挑断手脚筋？还是打碎你全身的骨头？陆仁，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信的，他们只觉得你在嘴硬……”
我寻思这说的怎么越来越吓人了，我有点欲哭无泪，想起自己出门本来是为了跟凉秦一起旅个游。
我说：“大姐姐，求你了，你吓我之前解释一下，仙灵古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一听大姐姐三个字，脸上显出异样的神色，继续说：“既然你不知道，讲给你听也无妨……但是切记，我说可以，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要跟任何人谈起仙灵古拓这东西……否则，绝对会有杀身之祸，记住了吗？”
她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我也只能哭丧着脸点头。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仙灵古拓的作用很简单，能满足别人一个愿望。”
……
嗯，能满足别人一个愿望。
我们两个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天色已晚，我盯着她不做声，她也盯着我不做声。张亮揣着口袋瘫在椅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小玉也撑着脸看向柜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三个人背对着身后的玻璃窗，身上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金边，窗外的夕阳光直勾勾地照进我的眼睛里。如今就连这种小城市也有了高楼，我在这种现代都市里听见“能满足别人一个愿望”这种事，心里又没来由升起些许荒诞的感觉。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重复：“能满足别人一个愿望？”
她叹了口气：“对。”
我说：“像阿拉丁神灯那样的？”
她忍不住道：“准确来说，像是七龙珠那样。因为仙灵古拓分成了九份，而且每一份都会在不同的时间现世，如果集齐所有的残片，就能满足集齐者的一个愿望。”
我其实无法想象那种场景。想象一下，我搜集了九个拓本的残片，把它们一拼，然后天空忽然暗了，出现了一只亘古蛮荒而来的绿龙，它有一双红眼睛，问我：“要许什么愿望？”
我说：让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死去的人全部复活？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集齐拓本残片能许愿的？难不成有人搜集过，已经许了愿不成？”
她摇了摇头，说：“你爷爷说的。”
我问：“你怎么骂人呢？”
她长叹：“你爷爷陆镇南说的，我们两家世交以久，我父亲还珍藏他的一本日记，日记里，他亲手写的。”
我实在不愿意接受我爷爷是什么猛人，而且还是害了眼前这位大哥还有凉秦变成妹子的罪魁祸首，我只得说：“就不能是我爷爷喝多了之后乱盖的？”
她看了眼表，似是已经觉得天色已晚，轻声说：
“不会，因为陆镇南不是这种人。”
我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为什么会跟我爷爷这么熟。
在我的印象中，我爷爷就是一个很有精气神的老人，嘴上相当不饶人，笑嘻嘻地把人说的暴跳如雷。我爱贫嘴这一点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妈，倒是跟我爷爷有些相像。最后的印象中，我爷爷在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气若游丝，他眼带笑意，伸着手想要摸我的脸，摸到一半咽了气。这就是我对我爷爷的全部印象，他是一个平常的老人，本不应该和能许愿的拓本有所交集。
慕烟站起身，准备走人了，最后看了我一眼，将风衣拢了拢。她穿风衣很适合，这个人有一股清冷的感觉，看着人的时候从不用力，懒洋洋而冷漠，但又因为这张粉雕玉琢的脸，显得很可爱。因此这绿色的呢绒风衣跟她微妙地很衬。她一站起身，小玉和张亮也跟着站起身，她最后看我一眼，说：
“一个月之后，仙灵拓本会有个残片出世……这段时间内，你还可以找到我，无论什么样的人找上你，我也会保你无忧……先说一句，如果你愿意加入我，跟我一起寻找残片，我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如果你说，这些本来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为什么非要遭遇这种事情？……就像你以前一直说的那样，最后自怨自艾，躲到鹤镇那种地方来……那我也会帮你的，陆仁。我会让你过上你能一眼望到死的生活，就在鹤镇。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说到后半段，脸上一改那种懒洋洋的冷漠感觉，反而垂着眼看着我，眼里带着一种**裸的恶意。我看着她不做声，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实话说，我父母去世的那几年，我破防了。后来也不愿意遭遇什么麻烦的事情。我那个贫嘴的爷爷也走了的那一天，我忽然觉得很累，便住回了我爷爷留下的那个老房子。
我驼着背坐着，想出口贫两句，又觉得没什么话可以说。
凉秦知道我的事，当即站起来就冷声问：“那你呢？没过上一眼望到死的生活，你一定很快乐，对不对？”
慕烟淡淡看了她一眼。
凉秦冷笑，一把拉着我的胳膊站起身，我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觉得很累，想着你干脆什么也不说，等着人家走不就完了。我问：“你干嘛？”
她用力把我拽起来，冷声说：
“我喝不惯咖啡，快点陪我去吃烤串。”
慕烟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向着屋外走去。小玉连忙帮着开门，她临走时，回头看着我，轻声说：
“你是想要在鹤镇过上一辈子平淡像是死水的生活呢，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寻找，能够实现人愿望的拓本呢？”
“我不强迫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着你的答复。”
我累得啥也不想说，没做声。她出了门，忽见她在下午的夕阳中回过头，一只琥珀色的狐狸眼睛发着亮，她的半张脸藏在风衣领子后面，忽然垂着眼，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说了一句：
“陪陪我吧，我可是挺中意你的呢……”
小玉扭头，朝我扮了个鬼脸，三个人这才走远了。
我怔了怔，凉秦又拉了我一把，我又看向凉秦。见她抖着耳朵，一脸幽怨，看着我憋了半天，说：
“……烤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