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向她递交了之前采集的幻魔秃鹫的残留物,也就是那些灰烬样物质。之后莉丝就把自己关在二楼原本属于安雯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连小秋也被赶到安渡因的房间和安雯一起睡,安渡因则像之前自己说的一样,在客厅和佐佑两个壮汉一起打地铺。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莉丝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每天只有给她送饭的小秋带回来她还活着的信息。对此,安渡因稍微有些担心,而安雯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同样是修女,凭什么别人每天吃喝玩乐,自己就得整天闷在忏悔室中听人唠叨?一起忙到不可开交才是正常节奏嘛。
“你们主子没事吧。”
安渡因曾不止一次这么问佐和佑,每次都是佐自豪地回答:“大小姐工作起来就是这么认真。”对此,佑也从没反驳。
既然比较靠谱的佑都是这个态度了,莉丝应该真的不会有事吧。安渡因心里还是没太有底,毕竟一个炎伤家的人如果出了什么闪失,现在的自己是担不起责任的。
据小秋说,送饭时看到莉丝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其余没什么异常。深夜的时候,莉丝有时候会悄悄出来上个厕所或把脏衣服丢到门外等佐佑去洗,安渡因见过她一两次,但他还是想有机会找莉丝好好谈谈。
这几天,安渡因自己这边也发生了一些说怪不怪、有点稀罕的事,那就是有不少异人主动找上门来请他看病。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奇怪,但那些人看的都是些感冒发烧、跑肚拉稀、脚踝扭伤、舌头抽筋之类的小毛病,放在以前,他们可绝对不会为这点事浪费积分和时间。
能让小秋在自己家这样的安全环境下照顾病人、学习护理知识固然是好事,但这些“病人”未免有些令人起疑。安渡因还碰到有人带着胳膊上一道浅浅的割伤来看病,那伤口浅得像是不小心被铁丝划出来的一样,血都没来得及怎么流就已经结痂了,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处理,可病人还是坚持要求安渡因给自己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在打绷带的时间里,病人如其他患者一样,对外来人打扮的佐和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主动与之搭话。佑就像聋了一样,完全没有理会那些搭讪,在他的监督下,热情开朗的佐也不得不一次次把刚打开的话匣子再合上。
这天,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安渡因擅自打开莉丝的光幕发生器,窝在沙发里收看新闻节目,感受着有钱人家的生活。佐的体重太大,怕把沙发坐坏,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不断怂恿安渡因转到军事或体育频道。佑抱着双臂,笔直地站在沙发后,虽然没有阻止二人,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表达了他对这种懒散作风的鄙夷。
“最近的陌生人太多了。”
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话可算是说到安渡因心坎里去了,可是他没有马上附和,而是把遥控器递给佐,假装反对道:“病人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佐拿到遥控器,把音量开大,开心地调起频道来。佑看看窗外,低声对安渡因说:“不只是那些病人。有不少可疑人物在附近闲逛,我认为他们在监视这里。”
“只是邻居吃饱了出来遛弯吧。”
安渡因嘴上说着,眼睛看着屏幕,却悄悄屏住了呼吸,准备听佑的看法。
“嗯,原来是我多心了。”
???
安渡因扭过身去趴在沙发背上,正与佑对上了眼。看到对方那仿佛在说“你玩我”的眼神,安渡因知道自己玩砸了,佑不是那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白痴,要知道他怎么想,看来还得老老实实先抛出自己的观点。
于是安渡因叹了口气,如实说道:“个人觉得,你家大小姐被盯上了。”
“什么人。”佑毫不客气地追问。
“我哪知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佑沉默了一会儿。他隐隐有些担心是上层那些家伙搞的鬼,但是自己近来所见的可疑人物都是异人,没有什么好怕的,真正能突破自己和佐的看护对大小姐造成威胁的狠角色太显眼,估计上面不敢往下派。
就在这时,二楼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莉丝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她看上去有些烦躁,头发乱糟糟的,张嘴就不客气地嚷道:“来人,把那个修女给我叫来!”
佐一骨碌爬起来,安渡因不慌不忙地把他按了回去:“安雯在忏悔室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真是的,这么要紧的时候居然不在!”
【明明是你一直到处浪不把工作当回事吧!】
莉丝用力揉揉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又对安渡因说:“对了,那天你也在场吧,下仆。”
“算是吧,不过我已经忘……”
“赶紧上来!”
“干嘛?”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我有话要问你。”
莉丝不耐烦地拼命招手,安渡因只好不情愿地起身,在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进了莉丝的房间。
【好暗啊。】
这是安渡因进门后第一个想法。
【这么闷为什么不开窗?】
这是安渡因进门后第二个想法。
【卧艹艹艹艹艹这TM是些啥?!】
这是安渡因在眼睛完全适应光线后的想法。
几天前,在佐和工人们的努力下,安雯乱七八糟的房间被重置成小公举的闺房,整洁典雅又飘满粉色少女心。现在的房间却邋遢得一塌糊涂,遍地都是纠缠着的衣物和被褥,随意扔在桌上的盘子里装着吃剩的食物,玻璃杯中黏着果汁干涸后留下的黄渍。
更恐怖的是,整个房间都变成鬼屋风格了啊!
窗户紧闭着,窗帘被草草拉上,仅留一道缝隙透进少得可怜的光。屋内,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用魔力写成的文字发着微光,几乎填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房间中央的地板上,一个绿色圆形咒阵分外显眼,咒阵的中心是一个六芒星,六角分别固定一根点燃的红烛;六芒星中间,端正地放着安雯收集的那包幻魔残留物,其内容物不时地会诡异地蠕动一下,带动包装纸发出嘁嘁喳喳的声响。
【这是什么邪术现场?!你打算复活尸体还是召唤恶魔?】
尽管安渡因什么也没说,莉丝还是从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中读到了一些信息。她一掐腰,不满地说:“怎么,对我的阵法有什么意见吗?”
安渡因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懂这个。”
事实上,在仔细观察过房间中央那个咒阵后,安渡因很快便认出,布置在房间中的魔法名为“高等解析术”,作用就是分析幻魔残留物的成分和性质。
“量你也不懂,”莉丝一屁股坐到软软的床上,浮在其表面的咒文如水面的落叶一般轻轻浮动,“来,本小姐给你好好讲讲我的重大发现。”
“打住,”安渡因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告诉我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什么打扮?”
莉丝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她上身只穿着件短背心,里面是真空,薄薄的衣料终于让她的胸前看上去有点弧度了;而下半身,她更是只穿了条白色胖次,肉嘟嘟白花花的大腿上写满了正字……不,是诱惑。
这种说好听叫粗犷说难听叫马蚤的穿着风格,安雯倒是蛮喜欢,可她是裱字修女啊!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也这么不讲究?!
安渡因提议道:“要不我先出去,你换身衣服我再进来?”
莉丝立马否决:“你想热死我吗?”
“热你倒是开窗啊。”
“开窗不就看不清咒文了吗?你是不是傻!”
“看不清咒文你就多用点魔力调高亮度啊。”
“增加魔力输出会让咒文产热,你想热死我吗?”
……安渡因无言以对。总觉得这家伙正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着,强行发福利。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要不是房子里还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我连这身都懒得往身上套好吧。”
安渡因看着地上拧成一团的薄毯,毯子中间留着个空洞,好像一个被穿破的茧,里面包的那只懒虫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想到莉丝赤果果地缠着条毯子、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咒文的样子,连安渡因都不禁有些脸红。
“等等,这好像是我的房子吧……”
“现在开始是本小姐的了,有意见吗?”
“没有……”
这一天,安渡因终于体验到了安雯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莉丝伸了个懒腰说:“扯远了,回到正题。这两天我经过不懈的研究,终于发现一个足以惊动整个塔都的真相,这个真相甚至可以直接扭转人类与幻魔的战局!”
“哦。”安渡因翻着死鱼眼回应。
莉丝腾地从床上弹起来,生气地跺脚:“给我表现得兴奋点!”
“和瑟蒂斯手下的女孩一样,假装兴奋要额外收费。”
“什么?”
“没什么。”安渡因赶紧改口,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夸张地鼓起掌来。
自己这个爱吐槽的毛病真得改改,跟莉丝混得有点熟了之后不知不觉竟说起骚话了,完全忘记了对方的身份。
“这还差不多。”莉丝满意地说着,一抬手,满屋的咒文便一齐流转起来,七彩华光跃动,场面甚是美丽。
装着幻魔残留物的包裹缓缓浮到空中,从其内部延伸出无数光铸细丝,细丝的另一头连接着咒文组成的词句,质量、熔点、魔法含量,与那包物质有关的几乎一切信息都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在安渡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