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他的孩子,每一个降生都像是被抛下。

陈亦感觉到什么东西刺穿了腹部,脑海浮现出胡言乱语。

陈亦思绪混乱,全身乏力,只能勉强抬头,发觉正中背部的木箭断了,半截被压着,另外半截穿透了腹部,鲜血从背后的窟窿流淌。

麻痹感遍布全身,其次才是被洞穿的痛苦,陈亦大口吸气,空气穿过五脏六腑,痛得让人恶心。

“起来,起来。”陈亦努力往手臂用力,手臂仅仅只是微微颤动,上面还插着木箭。

这手臂是我的吗?一种失真感在脑海里蔓延。陈亦没有放弃,强大的求生欲下,用尽全力移动手臂。

手臂颤动幅度更大了。陈亦仿佛抓到了希望,咬紧牙关。

陈亦一鼓作气,爆发性地将手臂举起,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乏力,失去对手臂的控制,手臂狠狠地甩到地上。这一下,上面的木箭径直穿裂手臂的血肉。

疼痛被麻痹感掩蔽。

陈亦头晕目眩,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怎么睁大,都是黑暗。短暂的头晕后,竟能从黑暗中感到清寒。

那份黑暗是透明且冰凉的。

“我们都是他的孩子。”陈亦无端地想起那夜欺骗许紫戚的话语,“怎么,是他在审视我吗?”

求生欲如潮水般褪去,漆黑将他温柔地拥裹。

“假如自己从未跟许紫戚做出那种保证,就不会去到帆船那,更不会有这种情况...不对,假如自己没有出海游玩的想法...假如自己没去家姊的公司工作,就不会有出海游玩的机会...不...假如自己从未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就不会与家姊相认......”

一团乱麻。

到最后,陈亦甚至在想假如自己从未出生。

“好累、好痛苦。”失血过多让陈亦开始产生厌世的想法,希冀有什么东西剪断生命。

“我能自己剪断自己吗?...不行...没有力气...怎么剪?而且也没有剪断自己的经验...要说剪断...或许我对剪脐带还是有些经验,毕竟当时医生剪断我脐带的时候我就在场。”

陈亦的思绪混乱了,想到最后,他合上了双眼,不知是否是错觉,双目合上的漆黑,与睁眼时的漆黑截然不同。

陈亦隐约听见什么东西在咆哮。是一只觅食的幼熊。

幼熊少有直接出门觅食,除非它失去了父母。

陈亦感到它在靠近。

幼熊停在陈亦面前,伸爪试探,将鼻子俯下。

“血...会激发它的狩猎本能...我离死不远了。”想到这里,陈亦蓦然觉得解脱。

热气夹杂臭味打到脸上。

陈亦彻底闭上眼睛。幼熊张嘴咬向脖子。

.........

清寒的漆黑中伸出一双手。

“‘吃吧,这是我的肉,喝吧,这是我的血。’...伸手。”

什么情况?

陈亦张了张嘴,口水流到喉咙,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没他想得那么沉重。

奥莉薇亚见他张开嘴,以为要喂,轻皱眉头地将饼干往嘴里塞。

陈亦怔怔地看着奥莉薇亚。

她摇了摇巴掌大的风铃,用怪责的眼神提醒陈亦严肃对待。铃铛是从船上拆下来充当圣铃的。

“我没死?”

“还是说......?”陈亦巡视四周,众人在岩洞里参加奥莉薇亚举行的圣餐,仪式一如既往地不合规矩。

甄礼麓坐在岩洞的一角,眯着眼睛打盹。

陈亦转头看了看,只见清寒的黑夜挂着银河,山峦模糊地重叠在一起。

“我重生了...”想到这里,陈亦屏住呼吸,那次死亡绝不可能是幻觉,自己当时清楚地感受到呼吸的停滞,意识的逐渐模糊......幻觉绝不可能模拟得如此清晰,更何况自己自认精神相对正常。

“...我回到过去了。具体是在哪个时间?”陈亦有立即起身翻看计日木板的冲动。

然而奥莉薇亚还在分食圣餐,陈亦暂时按捺自己。

圣餐结束后,陈亦来到床铺旁,翻出木板:“...10月5日...看到白帆船的第二天?”

陈亦猛地回头,许紫戚果然不在岩洞,不知何时溜出岩洞。

陈亦连忙跑出岩洞,撞见了灿烂银河,照着回忆走了一会,闻到熟悉的烟味。

她还在那抽烟,火才刚点。

陈亦走近时,许紫戚一如记忆里慌忙收起香烟,发觉是谁后又重新掏出。

秋很盛,地上已经有了枯叶。

“躲在这抽烟啊。”

“嗯,在韩国染上的坏毛病。”

“团里的姐姐都抽,所以你也抽吗?”陈亦轻声道。

许紫戚愣愣地看着陈亦,回过神来道:“那里很重辈分嘛。”

“你现在心烦?跑出来抽一根。”

“...嗯,你猜到了?”许紫戚手放到背后,悻悻然道:“像蛔虫呀。”

“没有...”想确认的确认完了,陈亦开口道:“只是...因为今早的事,猜了一下而已。”

“没事的,今早的事我不在意。反正以后还会有的...对吧?”

“会有的。”

“陈亦,”许紫戚茫然若失地问道:“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紫戚...奥莉薇亚说我们是主的孩子。”

“嗯?”

她抬起头,陈亦又看见眼泪了。

“正因为我们是他的孩子,所以抛下在前,拯救在后。”

接下来一切如旧。

许紫戚已经入睡,两只胳膊深深地伸入被窝里,她缺乏安全感吗?

陈亦手摸到木板上,按在自己遇难那天:“那个人熟悉岛上的地势,用的是弓箭,一定是长年在孤岛上生活的人...会是原住民吗?...或者是早年流落到孤岛的人?不、不可能,要是真的话,怎么可能会攻击同样流落到孤岛的人。”

正常而言,遇到同样流落孤岛的,估计会像鲁滨逊一样与他们积极交流,最不济也是观望,不太可能是这样的袭击。

“只有可能是原住民了...为什么会袭击我?是因为我闯入他们领地了吗?”想来想去,也只剩这种可能。

“不论如何,既然重生就没有再死一次的理由。不能只是躲避,只要还在孤岛上,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要先下手为强,要找到他的行踪。”陈亦做出决定并转而思考另一个问题。

“...那么...我为什么重生了?是什么让我重生了?”

白帆船鬼魅地驶入脑海。

“前世的今天早上,我们看见了白帆船。而我也重生到今天,这两者肯定有联系。”

然而究竟是什么联系,陈亦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这次死后...还能重生吗?”陈亦又想到一个问题,固然有试一试的冲动,但理智阻止了他。

“不管怎么样...别想了,先睡吧。”

.........

陈亦和林姜眺望日出景色。

“别连着两天来,伤身体。”

陈亦感觉林姜的叮嘱有些熟悉,蓦然想起前世也是如此。

转头又撞见林姜梭利的眼神,陈亦这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回去吃早饭吧。”

回到岩洞,陈亦看见一个意外的身影坐在篝火旁,甄礼麓别扭地抱着双腿,抬头看向陈亦。

“喂,教我抓鱼,带我去。”

这事在前世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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