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风平浪静,涨潮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每次涨潮都能带来丰裕的贝类,对于岩洞里生活的六人而言,记住涨落潮时间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后天或者大后天就要涨潮啦。”许紫戚拿着树枝跟陈亦玩井字棋,在左下角画下叉。

“你同我一起吗?”陈亦在中间画圈。

“嗯...顺带去看看那艘船吧,你摸清结构没?”许紫戚漫不经心道。

陈亦一时语塞,假装观察棋局,画下一个圈后缓缓道:“大概能搭个框架了,龙骨不好做,要找好材料才行。”

许紫戚陡地抬起头,嫣然一笑:“慢慢来,我不急的。”

“嗯。”陈亦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

“话虽然这么说,”许紫戚画下叉,随意地输下一局,“11月15号是我生日,到时能有成果吗?当做给我的生日礼物。就算是简单的草图也没关系。”

“噢,你想要的礼物就这么简单吗?”陈亦感到头大,假装轻松道。

许紫戚还记着日期,陈亦重新感觉到她对时间的敏感了。

撒谎不好圆啊。

许紫戚重新在地上画了井字格:“在这种鬼地方也要不了更多。这次我先下。”

又是一局,许紫戚又输了。

“话说你生日是哪天?”

“9月13号。”

“早过了呀。”许紫戚讶异道。

“嗯。”陈亦点了点头。

许紫戚挠了挠头道:“你等下。”

她飞快地跑下土坡。

等她回来时,陈亦在地上画了三个井字格备用。许紫戚双手负在身后。

陈亦疑惑地看着她。

她的小脚在地上踌躇了一个半圆,终究还是快步迈到跟前,将手里棕糊糊的物体放到陈亦大腿上。

陈亦盯了好一会,才勉强辩清那是只兔子泥塑。

“送你的生日礼物,以前专门看过一些视频,守夜的时候鼓弄出来的。本来以为你生日还会更迟一点。是只兔子。”许紫戚小心翼翼的夹住一片干裂的泥土,“这是耳朵。”

两片黏在头上干裂的泥土是兔子的耳朵,已经垂了下来。许紫戚不小心一用力,兔耳断了一半,她“呀”了一声,慌忙地用手指蘸口水黏上。

陈亦佯装平静道:“还挺丑的,我勉强收下。”

“说什么话,”许紫戚感到委屈,“你不许嫌弃。”

许紫戚的爱意第一次清晰地摆在面前,陈亦感到猝不及防。

........

午后,山峦的群青更加显新,在这南方的小岛没有平日常见漫山遍野黄澄澄的秋景,不论气温,这里总是四季如春的景致。

林姜昨晚守下半夜,起来吃个午饭后,又回棕榈叶床上睡觉了。

“喂,陪我出去一趟。”甄礼麓看到陈亦有出门的打算,叫道。

在这之前,她请求晏晚秋和奥莉薇亚陪自己出门,都被拒绝了。

“你要干什么?”陈亦皱了皱眉头。

“搞点东西回来...我会抓鱼了,阿姨教的。”从那天起,两人的话语更少了,甚至有时一天都不见一句,甄礼麓语气别扭:“你不是不给我一个人出去吗?”

陈亦本想拒绝,却又想到这些天来甄礼麓同林姜出门的次数明显变多了,想必她也在努力改变自己。尽管这些天一直有种冷战的氛围,但她似乎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见陈亦点头,甄礼麓回岩洞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陈亦在岩洞外等她。午风透过山麓徐徐而来,凉得很有秋意。

“我要去帆船那里看看,你好好待在这等我,别乱跑。”陈亦同甄礼麓来到河流边。

“我知道。”甄礼麓不耐烦道,把手里攥着的渔网摊开。

陈亦也不再多说,这一带没什么危险,大家经常来,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譬如野兽什么的,相信甄礼麓也懂得保护好自己。

陈亦往帆船搁浅的方向走去。

自从那次发现与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尸体后,陈亦便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了,每次想起,总会感到后背发凉,内心发毛。

“去看看...已经看见两次了,我们是直到第三次,才被风浪吹到这岛上的。”陈亦有想过,或许白帆船的两次出现只是巧合,是自己脱离人类社会太久,不知不觉地神经质起来。然而,那白帆船如魅影般时而跃出脑海。

除了那个神经质的理由外,陈亦再次去往搁浅的帆船,也有部分是因为许紫戚那迟到的生日礼物。

陈亦终于走到搁浅的帆船前。

波涛打在海岸上,以白沫的形态散去。

陈亦原本只打算观察着帆船的结构。然而一会后,在好奇心的推动下缓缓走近搁浅的帆船,鼓起勇气推开舱门,再次爬了进去。

舱内狭窄,显得格外幽长,后背发凉,暗得没有安全感。与此前来的时候,多了阵浓郁的潮味。

陈亦觉得不对劲,向内舱舱门走去,轻轻一推,舱门纹丝不动。

“之前走的时候明明没有锁!”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陈亦由于太过诡异,只想快点离开,根本没来得及锁上。

“有人来过这里?!”陈亦低头观察,确定舱门不是因为生锈卡住,掏出钥匙,将舱门打开。

里面的尸体不见踪影。

陈亦额头上的汗淌了下来。

“有人来过,把尸体带走了!”陈亦冲进内舱,之前看见的食品包装袋、衣服等杂物都还在,只有尸体不见了。

一阵波涛打上帆船,船舱一阵诡异地摇晃,陈亦差点跌坐在地上。

没找到更多的线索,陈亦不会也没有工具获取指纹一类,无法确定是谁来过,退出船舱。

一退出船舱,便看见波涛,陈亦坐在沙地上喘气,后背已被汗湿。

陈亦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上次看到的会不会只是我的幻觉?...是因为不小心吃了什么菇类的缘故吗?就算毒性低...加上脱离人类社会太久,压力过大...也有这个可能。”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陈亦尽力寻找科学的解释,逐渐说服自己。

“可是...那艘船又怎么解释?”

尽管如此,那艘飘荡在海上的白帆船仍如同骚弄脚底板的羽毛般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陈亦打算先返回岩洞,等明天再来...那天有可能是白帆船搁浅的时候。

拨开树叶,陈亦走上回去的路。

一路上不少落叶,已至秋季,一派春景小岛上也有不少落叶。

陈亦疾步行走,打算快点与甄礼麓会合。

一脚踩空,陈亦脚下被落叶铺着的土地忽然塌陷,紧接着一阵失重感,陈亦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扒住边缘。

捕兽陷阱!

陈亦往身下看去,没有看见尖木桩,似乎是制作者没来得及安上去。

“谁搞的?!来的时候还没有。”陈亦是原路返回的,如果是来之前设下的话,他早就踩中了。

陈亦费力的从坑中爬起,仍然惊魂未定。

唆!

凌厉的破风声。

陈亦反应不及,一股麻感从后肩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刺痛,侧头看去,是一支木箭!

“有人!”

一阵惊惧,陈亦连忙爬起,往树林深处逃去。

能在短时间内挖出陷阱,绝对是有丰富狩猎经验的猎人。

猎人在这里设下陷阱,肯定熟悉这条路,如果他继续跑这条路,很有可能会被射死在途中。

陈亦来不及思考为何会有人打算谋杀自己,疯狂地在密林中逃窜。

唆!

又一箭。

猎人神出鬼没,一根木箭飞梭而出,陈亦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过,看着木箭擦掉额头一大片皮肤。

“他在左后方!”陈亦从箭飞来的方向辨认出猎人的方位。

然而,下次箭飞来的方向是右前方。

不知不觉中,猎人已去到陈亦的前方。他对这片森林的熟悉远远超越了陈亦。

而且,每次射出的箭都直直朝向陈亦,毫无戏弄猎物的念头。

陈亦紧握的拳头渗出汗水。

猎人似乎对他的位置了如指掌,而自己却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亦只能拼命奔跑,企图甩掉猎人。

渐渐的,再也没有木箭飞来。这场追逐战不知持续了多久。

“他已经放弃了吗?已经甩丢他了吗?”陈亦仍不敢放慢脚步。

又跑了近十分钟,陈亦感到肩膀一阵脱力,回头看向地面,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他感到晕眩,剧烈的运动撕裂了伤口,已有些失血过多。

没有能力再跑下去,陈亦扯断衣服,没有拔去木箭再度重创伤口,而是连着木箭一同捆绑。

唆!

冷箭从林中飞出,尽管陈亦绷紧精神,侧身躲去,却还是穿透了手臂。

陈亦强忍疼痛,拔腿就跑。

又是一箭,没有击中,如同催命符般催促着陈亦奔跑。

陈亦慌不择路,竟冲出树林。

面前是悬崖。

惊惧从脚底板的冷汗直直涌上大脑。

猎人不再忍耐,数箭飞蹿而出。

陈亦的背部多了两个窟窿,疼痛的晕眩带来失重感,陈亦再也站不稳,往悬崖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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