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看那边，那边……”

“怎么了？……”

“那个银发萝莉……好可爱啊不是吗……”

“咕。……真的诶……她看过来了！”

“诶？……”

看到我的目光后。后排的几个女生慌忙低下头。

回过脑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所以说，究竟是为什么啊。

本来身男生的我对别人的目光就不应如此在意。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因，自己对外来的多余视线却显得颇为敏锐。

是因为太过引人注目导致视线变多的原因吗……我摸了摸自己滑落的银发。

“刚才她回头你们看到了吧！真的超可爱！”

“像人偶一样……”

“想放在家里做装饰品！天天给她穿衣服喂东西吃当抱枕睡！”

“那个，稍微有点……”

“小声点不然她都听到了不是吗……”

坐在公交车里晃着身子，我低下脑袋，刻意不去管后面传来的声音。

车窗外的阳光不是很明媚，云很高，让人想起绽蓝水晶里的白色纹理。

在铁质的大盒子中顺着道路移动，街上的气息透过车窗铺面而来。路人披着的褐色风衣，女孩子没还未脱下的鸭舌帽，路过的上班族疲倦而有些怅然的表情，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季节的矛盾感。

介于“有”和“无”之间，“还未失去”但“即将失去”的矛盾感。但，或许这才是这个季节的魅力所在。将秋蝉的鸣声看成它满足的遗言，不安就会被看透一切的释然取代。

正是这样安逸中带着惆怅的季节。

过去的自己就很喜欢这个季节。而秋天给自己留下的最富有代表性印象，其实是教学楼一侧的小院落中地面上洒了一层的厚厚枫叶。每天早晨扫除的学生总会把枯叶从混凝土地面扫到树下的泥土地里，整个院落都铺满了好听的沙沙响声。配上凉爽到甚至有些寒冷的空气，即使再怎么躁动的心情也能平复下来。

过了这个站就下车好了。看着窗外的落叶，我这么想到。

等到公交开进城市中的狭小道路，密密麻麻的行道树贴着路缘石紧挨在一起。路边的矮小白色斜顶房屋下，是紧贴着道路的拥挤店铺。老大爷紧着衣服挨在树下聊着天或下棋。比起城市，这里更像是某个村庄环绕的小镇。

独自下了车。迎着一边来的风，我抚了抚自己由于过于宽松而被风吹起的衣摆。小手试图从长长的衣袖中伸出来，又很快被盖住了。

自己说不定会在别人眼中留下“穿着哥哥的衣服装大人的小孩子”的印象，但还算清爽的心情却没让我对这样的事斤斤计较。

刚想转过身环视一下周围的景象。似乎由于自己停滞过于猝不及防，身后的一个女孩子轻轻撞在自己身上。

“啊——！”

回过头。

好像是……刚才坐在后面的几个女孩子之一？

只是对方抛下同伴独自下车这点倒是让我略感疑惑。

“那个……你好……对不起……”

对方略显尴尬的挠挠头，手摸了摸额前的发夹。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然而对方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摆弄起额前的刘海来，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事。

疑惑的盯着对方。

即使做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无论谁应该都能明白自己这个动作的意思才对。

似乎意思好好的传达到了，女孩略显僵硬的问：

“那个……你，在这里下车？”

随后我就看着女孩满脸愤恼的掐着她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着“你问什么白痴问题啊脑子坏掉了吗需要拿去汽修店换一下零件吗”之类的话。

点头。

“那个，你家，是住在这里的吗？”

摇头。

“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啊。”

摇头。

“摇头，是什么都不做的意思吗？”

摇头……点头。

其实自己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才对。

反而是女孩的脑回路让我隐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啊哈，啊哈哈……”

还是不明白女孩想说什么。我点点头想要离开。

“等一下——”

被叫住了。又怎么了？

事先说好，如果想要把我拐回家当装饰品包养我的话，自己也不会不乐意，但已经有人在先了。

虽然很残忍，但如果女孩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除了委婉的拒绝掉外别无选择。

以防万一，我问：

“你，要包养我吗？”

“……诶？！！！！！”

看来没那个意思。感觉放心了。

然而少女忸怩着，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闭着眼睛喊出声：

“如，如果你想让我包养也是可以的！！！”

前言撤回。感觉到有点危险。

我扭头就走了。连后面女孩子的喊声都装作没听见。

——把刚才的事忘掉好了。

……

徜徉在还算人多的镇上，累了就坐在河沿的草地上吹风。过长的衣袖把自己的小手包裹住，由于里面还穿着夏羽给的内衣，所以还不算寒冷。坐在冰凉的河滩草地边，我看着远处的小孩子把石头扔进河里，溅起的涟漪在河水的波纹下很快消失了。

无所事事了。

就像在流浪的社会人士一样。

就在自己还在打着哈欠的时候，远处的石桥下，毫无预兆的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影子。

说浮现并不准确。应该说，仿佛原来就在那里似的。

黑猫？

它挺立着还算修长的身子，瞪着两条竖线的瞳孔往我这边望了望。似乎暂时还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想起无论在哪个地方，黑猫都会被寓以特别的意义。像是中世纪欧洲的黑猫曾经被认为是女巫的宠物，因此相当不受待见，而在另一些地方却被认为是辟邪、招财之物。其只要缩成一团就可以化身成黑暗本身，富有神秘感的身姿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而自己那个唯一的朋友，就曾经对我表达过她对黑猫的喜爱之情——“不是很帅吗（星星眼）”之类的。

当然，她见过黑猫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她的家庭对宠物更是持绝对的排斥态度，因此别说黑猫了，她可能连金鱼都没养过。

如果可能的话，倒是想拍张照之类的发给她……然而先不说自己手机都遗失了。以后我们可能连见面也没机会了吧。

但它投向这边的目光，是不是还代表着什么别的含义呢。

我试探一样的站起来。

等我走进，它才再次小步往前跨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这是……要我跟上去吗？

把心底的异样感丢开。

从河边的草坪离开，一步一步跳上台阶。

顺着路缘石挪动。

翻过低矮的围墙。

穿过幽暗的小巷。

越过无尽重复的十字路口。

等到密集的围墙在小巷中投下黄昏的剪影，乌鸦和蝉声消失在身后。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