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考虑到如果伤害了这个老板,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于舒还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握紧了手中又长又细的玻璃碎片,充分地感到那锋利的边缘正从自己的手掌向内心深处注入某种力量,使她的颤抖终于能够有所缓解。她必须拒绝那悲惨的命运,必须要尽力逃离此处。

有路晨那样的人住在这里,那么这个地方一定不都是坏人,她必须要首先逃出这里,哪怕是争取到一点时间也好。

可是,在她站起身躲进卫生间里的过程中她依然在颤抖,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用任何形式伤害任何人。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保护自己下定了伤害他人的决心。

她并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毕竟处在父亲那种地位上的人,对于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施加着各种各样的影响力,她从小到大也听到过各种议论的声音,背着她在阴影里响动着。

也许正是因为一直活在父亲的保护下,所以自己才会忽视来自人的恶意吧……如果是更加敏锐的人,一定不会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

至今为止,那个人已经通过这样的手段,夺走了多少和她一样的女孩的人生呢?

平常的她一定会逃避这样的问题的……在那时也许与她无关,但是现在于舒必须强迫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样的想法可以给她反抗的力量,减少她对于伤害他人的犹豫。

如果犹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她强迫自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上的锋刃,会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那实在是,非常可怕的未来。

她一遍一遍地如此提醒自己,麻痹自己,集中精神,藏在厕所的门后,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深呼吸。膝盖虽然还在不停地颤抖,但是不至于无法支撑身体……

走廊里传来了急躁的脚步声,快速地朝这里逼近了。

于舒屏住了呼吸……机会只有一次,不求致命,至少也要限制他的行动。

不反抗的话自己就会……

她尝试把胡思乱想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但是随着那脚步声的逐渐靠近,她的颤抖也在加剧……应该这样做吗?如果不尝试攻击他的话,虽然也许会被做很过分的事,但应该不至于会被杀死……

如果这样激怒了他,也许会被杀……

她听见钥匙**锁眼里的声音,刚刚压下去的呼吸再次不受控制地挤占着她的胸腔,让她的心跳加快。

应该反抗吗?是命重要,还是……

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缕光照到外面的地板上,拉出一个长长的人影。门口放着充电宝,包,雨伞和散落的玻璃碎片……

快出去……我手上有武器!如果不想受伤的话就快离开吧!于舒近乎祈求地在心里哭喊道。

“他妈的……”

门口的人咒骂了一声后,大步冲进了房间,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厕所里闯了进来。

“啊啊——!”

头脑一片空白的于舒双手握着玻璃碎片猛地刺了过去,因为恐惧,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反倒是因为自己用力过猛失去了平衡。她赶紧睁开眼睛看,却已经是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胡乱挥舞着右手,却在空中被对方给抓住,他的力气远远大于自己,于舒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被钳子夹住一般动弹不得,甚至连血液都流不过去,绝望中她感到自己的手松开了,她唯一的武器掉在了地上。

巨大的,黑色的绝望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甚至让她的视野都被这黑暗盖过了。她没能得逞……她还是太天真了……她怎么可能打败一个在黑道上混迹多年的成年男子呢?

老板骂骂咧咧地把于舒推到了厕所的尽头,又狠狠地打了她一个巴掌,他的气还没撒够,于舒想要偷袭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让他被愤怒所笼罩,像野兽一样伤害她。

于舒感觉天旋地转,她的身体似乎被丢了出去,又猛地摔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她害怕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于是重重的踢踹伴随着难听而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不停地落在她的大腿上……她第一次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

她的人生完了,今天她会在这里被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夺走一切。

疼痛,委屈和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哭泣,她感觉她的双腿被抓住了,那个人正尝试把自己从浴室里拖出去……于舒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可是无济于事,她的身体就好像已经认输了一样,已经不听她使唤了,她只能虚弱地,别扭地抽搐一下。

“不要……不要!不要啊——!”

她机械地重复着她自己都知道没有用的话,她只能尝试一下,尝试勾起这个人人心底哪怕是一点点的仁慈……尽管或许只会加强他那可怕的满足感。

那个人狠狠地拉扯她的衣领,于舒只能蜷起身体保护自己,她听见毛衣发出的撕裂声,这声音加剧了她的恐慌,让她更加绝望地哭喊起来。

“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了!请不要——!”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

老板松开了手,朝她的肚子猛踢了一脚,踢在她抱住身体的手臂上,接着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地向上扯。

钻心的疼痛让于舒不得不站起来,男人猛地推了她一把,她已经分不清方向,向后倒在了洗手台上,眼看又要倒下,男人却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不得不站着。

“看着我!”

他打了于舒一个耳光,还是刚才的地方,疼痛直抵后脑勺。

“我让你看着我!”

于舒屈服了,她已经被打败,为了活下去,她只能照这个人说的去办。她睁开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前面,看见了那个老板歇斯底里的,狂乱而愤怒的脸,他离得好近,她可以看见他眼睛里因为愤怒而充血,还能闻到他嘴里的烟味。

“路晨在哪?他人呢?”老板气得声音发抖,却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嗯……嗯?”于舒气喘吁吁地哭泣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路晨在这里?他认识路晨?错乱的现实和交杂的信息让她无法做出反应。

老板再次扯着她的头发,用力朝一边摔去,于舒被他摔了出去,跌倒在马桶上,头狠狠地撞了一下马桶盖。

“我问你路晨在哪?我看见你们俩的聊天记录了……你还给他发了位置?”

老板恶狠狠地说着,蹲在了于舒的前面,用手捏住她的脸。

“我早知道那小子想搞我……他和他哥都想,今天我不会让你们得逞……就从你开刀……”老板咬牙切齿地说,“告诉我他在哪,不然你就惨了……我要让你后半辈子都不见天日。”

“我……我不知道……”于舒抽泣着说,她不知道这个老板从自己的手机上读到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没仔细看。

老板按着于舒的头往马桶盖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她立刻头晕眼花,只能本能地用手扣住马桶的边缘不让自己再次倒下,因为如果倒下去了肯定会受更多伤害。不知为何,她有个地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难看。

“我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你来当这个替死鬼,不过跟他合作你今天算是栽了。”老板威胁道,“我在市里很有势力,没人敢他妈动我。告诉我他在哪儿,起码我能让你正常地给我干活。”

这是个误会……于舒开始明白了,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被卷进什么东西里面了。

不,是她把自己卷进来的……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于舒埋下头,小声地哭着说。

老板猛地站起身来,吐了一个很难听的脏词儿,并撒气般地再次踹了于舒的腿一脚。

“你给我等着……我要让我所有手下和客人轮流安排你……你他妈的……”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不管他认为路晨背地里在做什么,情况一定很紧急。他朝于舒啐了一口,退出厕所朝大门走去。

一瞬间他就退了回来,于舒吓得缩起身体。

跟着他进门的,是一个身穿破烂黑色长袍的高大身影,兜帽下的脸上戴着一张像防毒面具一样的漆黑面具,两个眼睛的地方是红色的镜片。从他的手的地方伸出一把细长的刀具,已经穿过了老板的胸膛,正带着血痕……

他踏步进门,一刀穿心,老板甚至没来得及摆一个惊恐的表情。

黑衣的杀手双手回收,将短刀抽出,随着面前的男人向后倒去的姿态顺势振臂一抖,刀上血迹泼墨一般留在破碎的镜子上。机械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短刀像蛇一样缩回了他的袖口。

他回过头,红色的镜片朝于舒这里转过来,一阵反光,便如机械一般,无一个多余的动作,转身从大门离开,连阴影都一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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