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看错的可能性，那的确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影，在雨中走在他们不久前才走过的浮空走廊上。但是他一扭头，那人确实又戏剧性地消失了。
路晨正在厨房里洗碗，而林昇也没告诉他关于刚才自己看到的东西的事。倒不是觉得路晨不会相信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他也懒得去描述了。
他非常地想找到一些事情来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这是某种程度上的逃避现实，可是这样的现实为什么不能让他逃避一下呢？
水流声停下来了，林昇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发出的声音。路晨把盘子收到了碗柜里，接着又用毛巾擦了擦手，他听见厨房的灯被关掉了，路晨的脚步声慢慢地回到了客厅。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路晨在客厅的入口站住了，应该是正看着他思考着什么。
“可以去上会儿网。”路晨说，“你当然是不能用身份证，不过我可以说服老板把他的借给你，我跟他关系还不错。”
林昇抬起头，路晨正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
“啊……嗯……”林昇支吾着，老实说这个提议真的不错，相当不错，非常符合他现在的需求。电子游戏确实是度过现在这个情况的不二之选。
“可以开黑。”路晨说，“可能配置是没外面的好，不过玩些MOBA游戏够了……”
“啊。好主意……”林昇拍拍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路晨不无意外地回过头去，随后带着警觉的眼神转过身来对林昇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他坐下。
林昇坐回到沙发上，紧张地看着门口。会是警察吗？是不是因为自己在监控摄像头下暴露了面孔让他们追查到这里来了？
路晨向猫眼外面看了一眼，随后走回来朝林昇点了点头。看来不是警察，他稍微有一点放心了。
路晨回到走廊，林昇听见门被打开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晨！我就知道你在家！”这个声音非常开朗，但是也非常地“装”。
“张老板。有事吗？”路晨友好地说。
“啊，吴东在吗？为什么我一直联系不上他？你知道他在哪吗？”那个男人问。
林昇紧张地听着，看来吴东确实是千柱城里很重量级的人物，起码这种被路晨称作“老板”的人会登门拜访。
“他把我接回来就又离开了。”路晨说，“具体倒没说去哪儿。”
“劳古斯也联系不上，没出什么事儿吧？”张老板的声音问。
“他也不愿意跟我说啊。”路晨用困扰的语气说，“这两天好像事比较多。”
“我想也是。唉……这就麻烦了。”
“您找他有什么事么？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声音停顿了一下，林昇想象那个姓张的老板大概正凝视着路晨。
“呵呵……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的什么生意。”
“哦，如果是生意上的……”路晨显露了他的退意。
“是啊，他上次不是跟我说下次进货的时候跟他知会一声嘛。今天晚上就有新货到站，联系不上他我也没办法了。”
“最近这段时间进货不会很危险吗？”路晨用轻松的口吻跟他说起了很不得了的话题。林昇暗自虚了一下，这黑话说得真心淡然……
“呵呵，你小子有成年吗？”
“我大三了，张叔。”路晨笑着说。
“时间过得真快。那你有过女人吗？”
“……呃……”
“那你还不算是个大人。”张老板哈哈一笑，“不过你要是成年了，欢迎你来我这儿消费，我能帮你快点变成大人。”
“那东哥大概会杀了我吧……”
林昇咽了一口唾沫。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你晚上自己做的饭吗？里面这么香。”张老板的声音比刚才似乎更靠近了一些。
“啊……是啊。”路晨说。
“还有吗？我也吃点再去验货吧，你要不要代替你哥来看看货啊？”
“我只做了刚好够的……”路晨说，“而且我就不去了吧，对这方面不太懂啊。”
“哈哈哈……”张老板似乎退出去了。林昇尽力压住自己能发出来的所有动静。
门口似乎沉默了一阵，他不知道怎么了。人似乎没有离开，那么，应该是在考虑些什么吧。
“唔……小晨啊，我有个主意。既然你已经这么大了，而且我常听说你想来千柱城帮吴东做事，不如今天你就帮我个忙吧。”
路晨似乎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他没有说话。
“其实……你刚才也说到，最近进货确实有点招风，但我手下说了，这次这位的货色确实值得冒险。”张老板严肃地说，声音也压下去了些，“是这样，我想你帮我去现场安排一下。”
“安排？”路晨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是昨天晚上在小巷口听到的那种低沉的语气。
“因为那个姑娘，似乎是你的同龄人，她说想来千柱城找住的地方，如果安排你去的话，她应该也会放下戒心吧……”
林昇的汗毛竖了起来，这是在要求路晨去……
可是他转念一想，路晨现在对他做的岂不是差不多的事吗？都是在帮他们所犯的罪打掩护……
“这个嘛……”
“就这一次，而且我给你很高的报酬。只要你能让那个女孩不在下车的一瞬间就跑掉。”张老板说，“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啊，那次实在是……”
听上去有个被拐骗到这里来的女孩似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她的逃跑应该在城里造成了一些骚乱，才会让这个张老板如此小心。
“让我做这样的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路晨推脱着。
“好吧，那我再开个条件。”张老板不知为何对这次的“生意”非常地执着，“在训练她开始工作之前，这个女孩可以随你处置。”
这算是什么条件？林昇流下一滴冷汗。简直像在谈论某种动物一样。
而最令他吃惊的是，路晨居然没有断然拒绝……门口再次陷入某种沉默。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是他被提出这种条件又如何呢？
“我恐怕……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过了不久，路晨说。
“小子，这种事是用不着心理准备的。”张老板俨然一副人生导师的口气，“你直接遵照本能就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和你合伙做事这件事，会让我到时候很难在东哥面前交代。”路晨说。
林昇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路晨挑明白了。
“……好吧。”张老板似乎拿他没辙了，“那么，我自己就先过去了。改变主意的话随时过来，我会先让她住一晚上。毕竟太强硬的话，后面也难跟你哥交代……”
“这样可以。东哥回来我会直接跟他说。”
林昇再次感到了吴东在千柱城里不能被忽视的存在感，也明白了刚才张老板想通过蛊惑路晨直接绕开吴东这一关。听起来吴东曾经似乎对千柱城里的色情产业下了一些限制。不过就结果来看，路晨似乎想办法控制住了局面。
门关上了。林昇感到一种异样的心悸……这里真的一点也不夸张，他现在就在罪恶的中心。
路晨叹着气走回了客厅，看得出为了应付这个老鸨他真的很累。
“啊，呀嘞呀嘞……”路晨耸耸肩，坐在了餐厅的桌子上，“懂我意思了吧？”
“懂了……”林昇服气地点着头，和黑帮老鸨谈笑风生什么的……真的挺厉害的。
“我们等下再去吧……等他走远一点。”路晨说，林昇点了点头，幸好他没闯进来。
路晨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来是不打算就刚才张老板要给他一个女孩随他处置的事聊一聊。不知是因为习惯了，还是确实比较尴尬……
“能赏我一个漂亮姑娘倒是不赖。”路晨轻描淡写地说。
“呃……”好吧，当他没说。
路晨解锁了手机屏幕，低下头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消息，便将它放大。他随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并点开了某条消息，然后又将它放大……
路晨的表情从轻松的疑惑，变为了紧张，再从紧张，变成了严肃，最后从严肃，变成了震悚，他带着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他坐的椅子也被他带地向后歪去，并狠狠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手无疑在发抖，他用慌张的眼神看着林昇，仿佛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