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上衣口袋里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手帕，菲普第五次取出了怀表，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他将侧边的插销拔起，将分针来回拨动了几次，确认怀表没有任何损坏后才将它重新放回原位。
“好奇怪……”菲普喃喃自语着，抬起头，看向天空，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背在身后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难得晴朗的天气，无论是星星还是月，都明亮地照亮整个世界。
留给菲普思索的时间并不多，毕竟在皇帝亲自召开的如此盛大聚会上，即使想要单独待一会都是很困难的事。
“里斯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韦伯特佐 菲普，韦伯特佐家族的下任家主！”
一个肥大的身影推开了几个端着甜点与美酒的侍女，好让自己过于宽阔的身躯能够挤过这条缝隙，饶是如此，想要在人流密集的宴会上穿梭对他而言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这个几乎和一个快要撑破的气球一样的家伙菲普认识，去年破获火车黄金大劫案的福特伯爵，皇帝最信任的宠臣。
实际上除了皇帝本人外基本所有的人都很清楚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上次如果不是里斯特碰巧在场这只肥猪说不定命都没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皇权一部分在内阁的原因，作为摄政者的托比乌倒是对这家伙听之任之。
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菲普立马换回了自己的职业假笑。
“晚上好，福特伯爵，最近都没见到你了，去哪发大财了？”
“嗨，别提了，王正打算重启与精灵的贸易，我也打算收点跑腿费。”福特伯爵一笑起来，全身的肥肉都在和主人一起抖动，让人不经怀疑笑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不是非常耗体力。
“不过这些都还没开始，难得是王的宴会，咱们今天聊点别的，开心点的。”福特伯爵显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反而把身边一个正在喝酒的金发少年拉了过来。
“里斯特，别喝了，嘿，你这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喝的？”
“为了给攻略对象留下好印象我可是很久没喝了，每天拯救世界是很累的事，所以请不要阻止我今天喝个够。”
福特伯爵略显尴尬地朝菲普看了看。
菲普则心领神会，立马脱帽走到里斯特身前深处右手，笑盈盈地对着里斯特询问道：
“这位想必就是帝国最强的存在，魔王讨伐者里斯特先生？家父曾经许多次向我提起过您的强大。”
里斯特端详这眼前这个男人，纯黑色的礼服和裤子，里面是整洁的白色衬衫，不高的身躯有不错的肌肉线条，和普通的贵族不太一样，他伸出手掌的虎口处有一层不厚的茧。
多年练剑的里斯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武技的结果，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继续。
“……你倒是和普朗克先生，一点都不像。”
许久之后，里斯特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是……是吗？家父一直在前线很少回来……”被里斯特这样盯着，菲普莫名觉得全身汗毛树立，或许是因为勇者这个名头还是太过响亮，那些连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迹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做的？
里斯特咧嘴一笑：“毕竟普朗克先生看起来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居然能有这么年轻的独子，真是让人想不到。”
“迟到的圣夜老人和传说中青色的雪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眼看气氛快冷下去了，福特伯爵赶紧钻出来圆场，笑呵呵地把一块长相奇特的甜点递给里斯特，“这可是尔伦克腓森林的特产，在别处可没有这种东西。”
里斯特接过这个奇怪的玩意儿，想也不想就直接塞到嘴里咀嚼了起来。
“对了，你们知道王为什么要在精灵刚刚发生意外的今天举办聚会吗？”菲普满脸担忧地看着坐在最高处卷帘后的王，疑惑地询问着：“我已经无法揣测王的智慧了，不去调查凶手反而来举办宴会真的没有关系吗？”
“放心放心！”福特伯爵擦了擦嘴角的黄油，呵呵一笑，随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回答道：“王已经知道了，圣夜老人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菲普惊呼出声，一时间连声音大小都没能控制住，甚至连不远处的几位绅士都被吓了一跳。
正在巡逻的几名守卫瞬间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这边，纵使菲普和里斯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也不起作用。
“嘘……小声点！”福特伯爵一边提醒着菲普冷静，一边赶紧对守卫示意这边没事。
“啊，不，我只是没想到。”菲普从未感觉心脏会跳的如此之快，似乎要从嘴里蹦到地面一般，唯一令他庆幸的是现在是冬天，而且自己穿着黑色外套，否则光凭背上的汗水就够去天牢吃一壶。
“为什么王不赶紧把凶手绳之以法？反而要把这个杀人犯放到我们之间？”
“杀人犯？”福特伯爵疑惑的询问着，“他杀死了谁吗？”
“别开玩笑了！”菲普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在这里的都是贵族！不是能够被几张报纸就忽悠住的愚蠢平民！我们都知道那个家伙昨天夜里杀死了精灵王子！”
不止是脸，菲普全身都仿佛涂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粉一般，此刻没有一丝丝血色。
“雪马上就会降下，到时候在这里的人！在这个夜里依旧举办聚会的我们，会成为他的首要目标！”
“菲普先生，我们……”
“闭嘴，你这个愚蠢的胖子根本没有见过他是怎样杀死人的！”
“你们没有见过那个家伙，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恐怖！”菲普绝望的蹲下，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肘中。
那种不需要接触，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人的可怕黑魔法，即使菲普再怎样努力，现在都再也隐藏不了自己的恐惧。
从最开始，他就一直在想着离开这里，在青色的雪飘下之前……
“不要让我死啊，我不应该死在这个愚蠢的晚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