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说得太顺了，一时间来了兴致，有些止不住了。
一不留神我又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这样的行为让我再次后悔自己的轻率。
因为这又激起了奇怪的小鬼新一轮的反驳。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
“我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心里非常难受...”
“才会到这里来...”
“无数次...”
“无数次的...”
“向你道歉...”
“请求你的原谅的...”
“不是吗？”
“所以...”
“不要再说这种误会我的话...”
“好...吗？”
明明按照刚刚的流程，可能要不了奇怪的小鬼就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原谅，然后离开的。
我却是为什么每次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要说些多余的话呢。
果然是贱吗，是因为我贱，才会做这种犯贱的事情吗？
都是我平时太过散漫和随心所欲的错，不然不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的。
可恶。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那自然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不如索性就这样说完。
于是我理所当然的继续诉说我心中的想法。
“但是你下次遇到那种情况也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
人类无法简单的改变。
即便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变了，但它的根却是一点都没有变也说不定。
所以人类才总是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在同样的悲剧面前重蹈覆辙。
如果只是一次认错，一个人就能够轻易的改变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那岂不是要不了多久，世界上就人均圣人了？
先不谈那样的世界到底怎么样，就实际而言，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对吧，并没有变成那样对吧。
所以改变只不过是空谈，是只在嘴皮子上流转的空头支票。
并不是说不存在真正改变的人，而是那样的人真的很少，少到以至于让人经常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存在。
而我面前的这个奇怪的小鬼也并不例外。
奇怪的小鬼恐怕自己也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她才无法断言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的嘴上也依然坚持着这样说。
“就算是这样，我也是真的认为我是错的...”
“然后...”
“想要祈求他人的原谅。”
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最麻烦的地方。
明明内心里面已经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总是口是心非的说着完全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话。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坦率一些呢？
非要每次都因为他们莫名其妙的坚持导致无法收拾的事情发生，他们才会真的后悔吗？
啊啊啊，麻烦得要死。
“既然你依旧还会做同样的事情，就代表着你其实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只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那就完全没有道歉的需要。”
“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就算后面证明自己是做错了。”
“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就不会再做了吗。”
“要放弃了吗。”
“既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就咬牙硬撑着坚持到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所做的事情都可能成为拯救他人那把关键的钥匙。”
“没有力量又怎么样。”
“没有支持又怎么样。”
“做完之后才知道结果。”
“等发现自己错了，失败了。”
“那个时候再。”
“尽情的后悔。”
“尽情的痛苦。”
“所以。”
“你应该道歉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说对不起。”
“没有好好的达成期望。”
“让你这么后悔，这么痛苦。”
“然后原谅自己。”
“下次开始。”
“更努力就行了。”
这次我又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甚至还有放任的意思。
因为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
真的是够了。
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又是为什么我不得不在这里听她言不由衷的道歉，还必须处处注意她的心情，小心说话，避免刺激到她。
这很不讲道理，不是吗？
于是，终于我决定不再忍了，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她。
“还有...”
“从刚才开始你就非常失礼啊。”
“你家的大人没有教过你。”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
“要好好看着。”
“对方的脸吗？”
准备也好好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就让她在我的怒火下像被狂风暴雨袭击的小船一样支离破碎吧。
为此，就算我接下来变得更奇怪也不会停下来。
……
…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的。
但是，有谁可以告诉我现在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吗？
不由自主的，我又向着不知道是谁的存在询问。
听完我刚才的话，奇怪的小鬼非常听话的抬起了头。
但她露出的却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脸。
明明不管是愤怒还是平静，不管是憋屈还是不忿我都能够简单的接受的。
她却是为什么偏偏露出这样一幅表情呢。
我感到头大，觉得难以接受。
因为她在…
哭。
…
虽然我记性不好，但是我也记得我曾经提到过。
我讨厌眼泪。
因为流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它的存在只不过会让本来就麻烦的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已。
所以我不喜欢哭泣，也…
不喜欢看到别人哭泣。
一直以来我都避免着让别人哭泣的情况出现，所以才会说一些明知道讨人嫌的话，来激发他们的对抗心理，不让他们轻易出现类似悲伤的情绪，哪怕出现也要马上被其它的情绪冲走，不会引起他们想要哭泣的冲动。
虽然那些话也是我真的这样想的，才这样说的就是了。
但是现在却，还是有人在我面前哭了。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让人恼火的事情。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感到嫌弃。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感到讨厌。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感到烦躁。
不过奇怪的是奇怪的小鬼本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哭泣的事情。
我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她好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手，用手触摸脸颊。
然后流动的泪流被她的手指阻断，分成两流画下两条细线。
之后她又舔了舔嘴唇，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流进嘴里，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哭。
于是她慌乱的用手在脸上乱抹了几下，像是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而她前面或许是化过妆，所以在泪水的侵蚀下，早就形成了几道黑黑的沟槽，再随着她刚才乱抹的动作，直接将整张脸都弄得乱七八糟的。
说实话看起来非常恶心。
但就算如此，她的眼泪也依旧没能停下。
让我原本就糟糕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我说了。
“我讨厌眼泪。”
“所以…”
“不要在我的面前哭。”
接着她抿起了嘴，用力的**眼睛，一副努力想要停止哭泣的模样。
像是确实听进去了我的话，想要遵循。
但人生不是戏剧，无法像演戏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真正想哭的时候，不是说你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这是就连我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我心里并没有责怪她。
因为她至少为了不哭泣而做出了努力。
只不过是让我觉得哭泣的她更加难看，更加嫌弃了而已。
真的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
她却是为什么又笑了呢？
明明她还在哭…
…
她...
哭着笑。
笑着哭。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画出不漂亮的痕迹。
这样的她。
问我。
“我叫苗。”
“你呢？”
…
……
………
这样的我。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回答。
“白。”
这就是。
我和她。
白和苗。
等待救赎之人与寻找救赎之人。
第一次。
正式的。
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