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津师高中第一次月考公开的日子,一年二班的班主任朝日向老师准备按照座位号依次和全班学生就这一次月考的分数以及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校园生活进行一次简单的谈话。
午休铃声一响起,羽介便跟着朝老师来到了办公室。
“哎,你知道吗?那个获胜的欧阳十六夜是上任学生会会长欧阳进明的弟弟耶。”
“啊?欧阳进明是去年那个自杀的学生吗?”
“没错没错......”
羽介站在比较靠室内的朝老师办公桌旁,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后面的两名老师在谈论代替上午第四节课的“学生会会长选举”。
要说这次的选举和以往羽介见过的有什么不同,他可以很轻易地列举出两点来。
首先自然是台低下学生的神情,一年级还好,他们大部分人的脸上只有因讨厌冗长以及无趣事情而产生的厌倦表情,过激一些的学生也只是会烦躁地跺跺脚,被带队老师提醒一下便会不情愿地暂时安分几分钟。
而真正让人在意的是,那些高年级学生除开与一年级生共有的神态外,超过一半的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面露惊恐之情,在选举进行期间所有的高年级生都曾不安地将目光短暂地转向地面。
一年生集结的区域如同关有麻雀的房间一样不断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而二、三年级的区域则如同太平间一样幽静、死气沉沉。
还有一点就是参加的人特别少,只有两个一年级生,因此除了学生会其他人的发言这个选举只用了五分钟。
至于这些异常的原因羽介当然心知肚明,而且现在还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额,你的试卷就是这些了,至于成绩要我来说吗?”
带领着羽介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朝老师先将羽介晾在一旁,自己则手忙脚乱地从办公桌上杂乱无章的“文件堆”里理出几张已经批改过的试卷。她曾经整理过从各科老师手中收集过来的试卷,但是不过一会就粗心地打乱了,以至于它们和其他文件都混杂在了一起。
“麻烦您了。”
羽介以朝老师能听清楚的最低音量轻声说道。比起自行去确认自己努力的结果,来自他人的“宣判”往往要更有冲击性。
“我并没有看过这次考试的成绩,但是我去要试卷的时候各科老师都对你赞誉有加,你好像考的很好啊。”
朝老师转过身抬起头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羽介后便翘起了二郎腿,她将手握试卷的右手手掌抵在裸露的右腿膝盖上,目光下移,左手翻阅,依次报出每科相对应的成绩。
“数学140分,语文135分,历史满分,生物80分......”
看着这些在一年级生中名列前茅的成绩朝老师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了微笑,她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将试卷暂时搁放在手心上仰起头笑眯眯地向羽介提问道:
“说起来你中考的成绩是426吧,比分数线高10分,但这次月考你表现的很好啊,说不定是全班第一,全校第一也说不准,怎么,上了高中之后开窍了?”
“只是运气好.....”
羽介面不改色地说道。连语气也和先前一样轻飘飘的。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幅“敷衍”的态度,使得朝老师错会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自己是抄的了?我记得你旁边的人分数和你相差都比较大,过分的谦虚就是自傲哦。”
“没有谦虚......这是事实,如果只靠我一人的话连高中都上不了。”
“是是是......”
实力是用行动来证明,无论羽介再怎样用言语来狡辩都无法否认他出色的学习能力,所以朝老师并不打算继续和他争论。
朝老师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卷面上,接下来的几科成绩都不出意料得十分优秀,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寡言少语的学生是她任教五年以来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但打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都不会缺席,羽介最后一科的成绩让朝老师大跌眼镜。
收起满意的笑容,紧皱眉头的朝老师微微倾斜着白色肌肤的脖子,扎起的黑色马尾辫随之摇晃,她看着那用红笔勾勒出的两位数字,不解地说道:
“英语,70分......为什么就单单我负责的这一科目落平均分这么多......”
70分及格分,这个分数对比班上其他同学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与前面科目几乎满分的成绩相比只能算得上是差强人意。
此时一股不安的心理占满了朝老师的内心,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向站在面前不以为然的羽介问道:
“难道......是对我有意见吗?”
说实话羽介并没有想到朝老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回答才能讨好对方。
羽介改变之前略显随意的站姿,双手紧贴裤缝,身体前倾四十五度,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姿势道歉。
“对不起,英语碰巧是我的短板,这都是因为我的脑袋太笨了,老师你没有任何的问题。”
非常细小的声音,在整个办公室喧哗的交谈声覆盖下,羽介的这一句无气无力的话犹如微风一般轻轻地刮过朝老师的耳边,如果注意力稍微的分散一些就几乎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勉强听明白其意识后朝老师彻底慌了神,她像是触电般乱挥舞着双手并搭配着急促的话语试图解除这莫名的误会。
“啊,啊......我不是这个问题,你是很聪明的,我的意思是我的教学方式是不是不太适合你......你先把腰直起来吧,要是被其他老师误以为我只是因为成绩这种身外之物而让一个老实的学生弯腰道歉那就麻烦了啊......”
“不好意思......只是因为初中时英语没学好现在跟不上而已,老师的教学方针并没有问题。”
“呼,之前这么说就行了嘛。”
看到羽介站直了身体朝老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她将谈话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课余时间怎么样?”
“什么?”
羽介微皱着眉头,一副理解不能的样子。
“我说你的课余时间是怎么安排的,你总是一副不合群的样子,我也很少见到你和同学说话。”
“我有认识的人。”
“朋友呢?”
“嗯......没有。”
十分肯定的语气,不过朝老师并没有感到多么的诧异,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理由是从开学的那一天前,朝老师就无意识地多次观察在教室中孤身一人的羽介。
虽然上课时有很认真在做笔记但没有一次主动举手回答问题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下课时间几乎每次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像是和课桌融为一体了一样,在教室里朝老师没有看到羽介离开凳子一下,更没有人会去“光顾”前面的“交谈位”。
这已经不能用不合群、存在感低来形容了,在教室里的其他人和羽介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对于羽介而言其余人好似一幅画,可以观看但不可参与其中,而对于其余人羽介就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目光一扫就过,不会产生任何兴趣。
在学校里如此孤僻暂时不会产生过大的问题,但是毕业后很容易因为没有团队意识加上缺乏社交能力从而与社会脱轨了,那样的话成为“废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作为他的班主任,朝老师担心,同时也是第一需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你现在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没有。”
“那你有想加入的社团吗?每天和社员进行社团活动也是玫瑰色校园生活必不可少的一环哦。”
虽然性格孤僻对于任何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想加入的社团羽介还是有的。
在开学典礼各社团招生时他曾经跑边了整个学校都没有看到那个社团,除了名字以外羽介不知道任何有关它的信息,现在羽介也不打算将希望寄托在随口一问的朝老师身上,但为了不欺骗自己的内心,他还是坦然地回答道:
“有,我想加入轻小说文学社。”
朝老师听到这句话后懵在了原地。
即使是没有经历那件事的一年级生中偶尔也会讨论那间社团,但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羽介会选择加入这个“被祖咒”的社团,还有如果他是从其他学生的口中听到的那为什么他不知道轻小说文学社已经被废除了呢?
这些疑问如同潮水般一齐涌上朝老师的心头,还没等她提问,一阵“猛烈的樱吹雪”便冲进了她的视线。
一个有着樱花色披肩发的可爱女生兴冲冲地从隔壁办公间跑过来,羽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喜上眉梢的少女使用双手用尽全力握住了右手心。
“我的名字是春樱!羽介也要加入轻小说文学社吗?”
名为春樱的活泼少女仿佛认为只要简单地自我介绍一番就能说明所有的状况,还没有完全平复激动的心情驱使着她保持全力将被其握住的右手摇成波浪状,随后一记“铁拳”也同样使出全力砸在了她的头上。
“唔!”
春樱因忍不住疼痛而呻吟了一声,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开任何一只手。
“我说你啊,一直在那里偷看就算了这下居然直接跑过来,你的大脑到底在想什么?”
春樱的小脑袋被“铁拳”的主人一把握住,她那紧捏着别人右手心的双手也被无情拉开。
站在春樱身后的是一年一班的班主任——陈美昇,她成熟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黑色的散发杂乱地搭在肩上。
陈老师侧过身面向睁大着眼睛发愣的朝老师,她晃了晃手中的“榆木脑袋”示意对方转过身来,待春樱依依不舍地转过去后陈老师放开手,压低了腰部,
“不好意思啊小日向,她是今天从外地转到我班上的,我刚才在和她讲学校的制度但她好像对你班学生更感兴趣似的.....”
“嗯,看得出来。”
“嘻嘻......”
一道与气氛严重违和的笑声萦绕在陈老师的耳边,她好奇地回过头发现造成这种窘状的罪魁祸首正回过头一边傻笑一边低举右手摇摆着手掌向已经放弃了思考的羽介打招呼。
只不过羽介并没有接受她的善意,好不容易从春樱的魔爪中逃出来的他下意识提防地往后推了两步。
这家伙!老娘在这么帮她道歉她还在那里撩汉子!
一瞬间,陈老师的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的身体因这股烈火地灼烧而感到燥热。
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怒不可遏的陈老师抄起“砂锅般大”的手掌朝着春樱那隐藏在百褶裙中毫无防备的臀部丝毫不留余力地拍去。
“啪!”
“噫!”
一刹那,两种声音同时响彻整个办公室,一声是清脆的拍打声,而另一声则是少女声嘶力竭地悲鸣声。
“别嬉皮笑脸的!你也赶快道歉啊。”
“对不起!”
春樱双手捂臀泪角还流着泪花,充分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她前屈着身子,以一种根本就算不上鞠躬的动作道歉:
“我不应该这么鲁莽!”
因为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办公室其他人的目光已经全部被吸引了过来。
怕再次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朝老师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摆手拒绝。
“学生就不用了,学生就不用了!她不是今天刚来的转校生吗?麻烦小昇你温柔一点啊。”
陈老师并没有听进去朝老师的劝告,她像是带着顽固的亲女儿认错一般,贴进春樱的耳朵提示道:
“还有那边的小男生也要道歉,你把他吓到了。”
春樱直起身体转过身,忍着火辣辣的痛感,她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额......羽介是为什么想加入轻小说文学社的呢!”
“你啊!”
“没事,反正我不介意。”
想要尽快息事宁人的羽介在陈老师再次下手之前宽恕道。同时,他也向一旁的朝老师请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已经没我事了吧,我可以先回去吗?”
“先别走嘛,帮姐姐一个忙,这个奇怪的家伙好像很中意你似的,要不你帮我带一下她呗。”
陈老师双手合十,一副恳求的模样,但这还不足以动摇羽介的决定。
“不要。”
“校规什么的我都交代完了,只要中午拿着她参观一下学校就行了。”
“我和你们两个都不熟......而且就算是这种小事我也做不好啊。”
“求你了,今天食堂有我最喜欢吃的土豆丝我想早点去。”
这时,在一旁围观的朝老师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在羽介思考着如何彻底一次性拒绝之时,她把旁边的春樱如同某样物品般推到羽介面前,劝说道:
“你就帮帮陈老师吧,这样下来你不是也可以交到朋友吗?而且陈老师这么粗暴说不定又会对她施加暴力,你看,这个女生不是挺可爱的嘛,孤独的转校生可是很好的攻略对象哦。”
“好吧。”
羽介无奈地接受了陈老师的请求。
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暂时还找不出能够一次性拒绝的理由,也不想再继续推辞下去。其次就是羽介真的有点怀疑陈老师是否能够好好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呀吼!那我先开溜了!”
见羽介答应接手这个麻烦的家伙后,得到解脱的陈老师举起双手高呼了一声随后欢呼雀跃地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敝开的大门走去,还没走几秒她便停下了脚步。
原因是在门前站立着一名高挑的少女。
少女拥有着一头黑金掺杂的长发,金色的瞳孔给她添加着一丝并不刻薄的威严,穿在身上的水手服与亭亭玉立的她十分相衬,包裹住双腿的黑裤袜也为少女添加了一份成熟的气息。
她仅仅只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在那里站着向办公室内张望,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那些被吸引的人对此无一不感到赏心悦目。
“唉,莉莉安?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认出了对方,但陈老师还是歪着头表示不解。
黎莉莉安,是这个少女的名字,因为是中美混血,所以在父母双方的折中下给她取了父亲的姓母亲的名,而莉莉安的父亲就是这所私立学校的董事长,也就是说这个拥有十分罕见的天然混色头发与天生金色瞳孔的美少女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
中考全省第一,不仅如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在类似于空手道这种一般女孩子根本不会去接触的领域她都有着不可忽略的成绩,去年所有初中生可以参加项目莉莉安无一例外全都参加过,并且皆获得了前三的优异成绩。
在身边人的嘴中对于她的形容词只有善解人意、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宛如女神这种褒义的评价。
然而这位甚称完美一词的“代言人”现在面露不安,正迷茫地用眼睛搜寻着什么人。
之后,她将视线定格在自己的班主任——陈美昇老师身上,像是拨开了一层迷雾般,莉莉安的神情开朗了许多,然后她用着悦耳的声音说道:
“陈老师,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额......我们能不能去食堂边吃边聊。”
“好的,没问题。”
没想到莉莉安如此简单的就答应了这个随性的请求,陈老师在内心感叹着这位大小姐的 。
“羽介,那个人头发好奇怪啊。”
在莉莉安两个人完全走出视线后,偷偷再次握住羽介右手的春樱忍不住在背后偷偷说起了坏话。
这让羽介不由自主地甩起右手吐槽道: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重新端坐好的朝老师接着羽介的话解释着。
“莉莉安的头发可是天然的,而且今年就是为了照顾莉莉安特别的发色董事长才想尽办法地在校规上添加了一条同意学生染发的规定,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女儿产生自卑感。”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春樱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朝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羽介绽放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灿烂的微笑。
“呐呐,羽介,我们现在就去参观学校吧。”
羽介侧过头用眼神询问朝老师是否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心领神会的朝老师轻摇了一下头,
“试卷就先放我这里了,下午我上课的时候给你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事了。”
“好的。”
羽介轻应了一声。
走出办公室来到楼梯口后,羽介转过身问道:
“你想先去哪里看看?”
“嗯......先去学生会看看吧。”
“为什么你要去那里?”
春樱假装没有听到羽介的疑问并反问道:
“话说学生会是在哪里啊?”
“东教学楼四楼。”
“就是这里吧。”
抵达东教学楼四楼,欧阳十六夜不确认地四处张望。
东教学楼的一、二楼为三年级生的教室,三楼则是办公室在此之上便是提供给学生会的会议室以及各种杂间。
确认目标在右边第三间教室后,十六夜迈开了脚步。
根据米津学校的规定,上午结束完学生会会长选举后新任会长必须要在当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同学生会全体成员开一场会议,为的就是让各位有个最基本的认识,这件事在选举结束时代理会长巫亚已经告知他了。
“这里就是学生会吗?哥哥曾经呆过的地方。”
十六夜在挂有“学生会”门牌的木门前踌躇了起来,他想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于是便自言自语地思索着。
“学长他们应该已经在里面了吧,进去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
“果然表情还是应该要严肃一点吧,但他们又是我的学长应该要随和一些比较好吧......”
就在十六夜还在挠头犹豫不决时,他面前的这一扇门不动声响地从内被拉开。
露面的是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生,他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端详了因惊吓而后跳了一步的十六夜几秒后,打趣道:
“吓到你了吗会长大人?在被太阳晒的流汗发臭之前赶快进来吧。”
十六夜认得眼前这个性格略显古怪的男生,他就是上午和十六夜打过一次交道的二年级生兼代理会长——巫亚。
“学长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
十六夜对巫亚的“预知行为”感到诧异,自行思考出结果后一丝绯红不受控制地在他稚嫩的脸上蔓延,十六夜害羞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向巫亚确认:
“我......我刚刚在门外的自言自语......你听到了吗?”
例开嘴展现出不含任何讽刺意义的笑容,巫亚用力拍了拍十六夜的双肩,示意他放松。
“啊,不用那么紧张,放平心态就行了,我们也不会吃了......”
还没等巫亚说完,一对白皙的双手悄悄地从背后抓住他“命运的后衣领”,以一种绝对称不上是“温柔”的力度将他往后猛地一拽。
巫亚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十六夜的身上,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这一股巨大的拉力毫无悬念地让他摔了个仰面朝天。
突如其来的落地声打散了十六夜脸上的绯红,他抬起头望着使巫亚学长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
对方是一个有着棕色单丸子头的短发女生,给人的感觉如同邻家的知性大姐姐一样,十六夜推测她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而且和巫亚学长的关系不怎么好。
“十六夜弟弟的头发好软啊,是用什么洗发水呢?”
十六夜还没搞清楚对方想做什么时,一只手掌便已经匪夷所思地放在了他的头顶上。
丸子头女生痴痴地轻轻抚摸着十六夜金黄色的头发,她脸上浮现出的痴汉般微笑让他感到了不安。
“果然还是黄色头发好啊。”
“月音,别让会长难堪了啊早点开完会早点吃午饭。”
从地板上站起来后,巫亚拍了拍并没有沾上什么灰的裤子试图帮十六夜解围。
被叫到名字的丸子头女生半眯着眼睛恶狠狠地撇了巫亚一眼,
“滚!午饭你随便找一个厕所解决不就行了吗?”
这一句毒舌让十六夜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在可能的矛盾出现之前十六夜赶忙冲到他们两个之间,尽自己所能的调和道:
“那个!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从今往后要一起工作的,所以不要吵架了好吗?”
“嘛,这次就看着十六夜弟弟的面子上放过你吧。”
这一方放下了继续挑刺的想法。
“还真是多谢了。”
那一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像对待一个好朋友一样,巫亚将手臂搭在十六夜的肩上,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明:
“抱歉啊,她好像很讨厌我似的,在学生会待久了你就应该会习惯她对我的刻薄了。”
“然后会长的位置在这里......”
如此提醒完后,巫亚保持着这种亲密的姿势将不敢动弹丝毫的十六夜领到对门长桌旁的一个椅子上,示意他坐下。
这次,是巫亚最后一次作为代理会长阐述道:
“这次的会议非常简单,简单的自我介绍再说一下自己加入学生会的原因就行了,这一套话大家在小学的时候就练熟了吧。”
“我知道了。”
就当刚才的尴尬事没有发生,十六夜迅速地进入会长状态,他庄重地横扫一圈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除了关系恶劣的两个学长,就只有一个黑长直系的女生在那里把玩着类似于快板的东西。
那玩意叫鸣子,虽然和快板的使用仿佛不一样,但都可以发出清脆的响声。
谨慎起见,十六夜扭过头向坐在右短端的巫亚问道:
“学生会的人都到齐了吗?”
巫亚并没有立刻回答十六夜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黑发少女。在场的所以人中要数她和“那个人”关系最为友好,自己好朋友的事情要亲自汇报才有意思吧。
黑发少女读懂了巫亚的目光, 她放下了手中的黑色鸣子,十分乐意地说明道:
“还有小清澈没有来,她是纪律委员,上个星期不小心弄掉了社团活动大楼天台的钥匙因为自责最近几天都没来学生会,平时十六夜会长留意一下应该就可以发现一个走路总是低着头的双马尾女生,个子小小的,说话也甜声细语的,很可爱。”
“我明白了,她好像和我是一个班的,回教室后我单独和她说一下就好了。”
十六夜对于黑发少女所描述出的样子有些许的印象,应该就是他的同班学生林清澈。
不过即使加上缺席的林清澈,包括十六夜在内这个学生会也只有五名成员,几乎只能算的上冷门社团的水准,以“组织”为标准人数实在是过于惨淡。
不同于面露担忧之情的十六夜,巫亚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本着“麻烦的事情都交给会长处理”的原则,巫亚迫不及待地像上课想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举起手,十六夜刚动嘴唇想询问“有什么事情”时他便刷地一下站起来,如同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笑着说道:
“那自我介绍就从我开始吧,二年一班的巫亚,因为被无情地被某人从会长的位置顶到副会长现在正伤心欲绝,进入学生会纯粹是为了好玩。”
“嗯......我可从来没见过有人伤心欲绝地笑得这么欢哦。”
貌似中间藏了一句冷笑话,十六夜并没有暖场的经验只是淡淡地吐槽了一句,但即便是这样巫亚还是满足地坐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在巫亚后面发言而显得有些不甘,撅着嘴巴板着脸的月音将自我介绍简单地一句带过。
“和那个烂家伙一样二年一班,现在是文艺委员。”
“一年二班,余桦舞,因为想给自己的社团招人所以是宣传委员,十六夜会长有朋友对夜来舞感兴趣吗?”
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十六夜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的根据字面意思判断那是一种舞蹈,恰好十六夜的女性朋友还是比较多,虽然不确认其中有没有感兴趣的人,但他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晚一会我问下他们吧。”
“谢谢了。”
“到时候有人想加入再谢吧......现在应该轮到我了吧。”
“没错,请说出你的雄心壮志吧。”
巫亚集中注意力准备找出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槽点,但此时的十六夜只是视线下移,手掌交叉置于桌面上,气氛逐渐开始凝固。
十六夜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不语便散发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一点和上任学生会会长极其相似。
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钉”在十六夜的身上,直到他说出了一句话后才有些缓和。
“巫亚学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这一瞬间巫亚和月音的脸色突然暗淡了下来,只有不知情的桦舞像个没事人一样用桌面上的抽纸擦拭着黑色的鸣子。
深吸了一口气后巫亚阴沉着脸答应道:
“你......说吧。”
“就一个问题,上任学生会会长,欧阳进明......我的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出巫亚所料,不过十六夜其实也并不想提起这个悲伤的话题,只不过在私地下他曾经多次无意中听到同学在谈论欧阳进明,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哥哥在其他人话中皆是自私、自大、仗势欺人的形象与自己影响中的截然相反,紧接着他感到的便是害怕。
十六夜当然相信在家中一直“保护”自己的哥哥不可能是他们口中那样丑陋的存在,但以前永远不可能想到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一件,哪怕只是一点点此时十六夜的心中肯定产生了动摇,他害怕被自己所憧憬的哥哥欺骗。
巫亚自然明白十六夜正在担心的是什么,他对着忐忑不安的十六夜硬挤出一份笑容,克制住变得压抑的内心平静地讲出事实。
“进明会长是个非常温柔开朗的人,他总是无微不至地关照我们,上次我过生日明明什么都没有和谁说会长就悄悄自费准备了生日蛋糕,一问才知道他早就主动问了校长,把全学生会人的生日都记了下来。”
仿佛那一天的“生日快乐”还萦绕在耳边,巫亚对着交叉着手掌抵着下巴的十六夜换上了另一幅笑容,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乘载着对于某个人的感激之情。
坐在旁边的月音被如此坦然的巫亚所感染,她摸着脑袋上的“丸子”回忆着过往,渐渐地脸颊开始感到温暖,那并不是青春期少女的爱慕之情,而是单纯的思念。
“还有我之前在路边捡到几只小流浪猫,是进明会长说服其他人同意暂时将猫安放在学生会,家里不同意养猫会长就把猫装在一个大纸箱子里放在天桥底下,一个人喂了好几个月。”
“虽然不愿意再提起,上次文化祭学生会表演舞蹈的时候因为我的疏忽大意不小心把音响弄短路了,会长硬是一个人拿着麦克风讲了一个小时的脱口秀,直到重新买了一个音响回来。”
“当然记得啦,在那之后要不是会长挡着,你就要被全学生会的人痛扁一番了。”
看着平常只会对巫亚恶语相向的月音现在正忘我地和对方谈笑风生,十六夜由衷地感叹道:
“学长和学姐好像很喜欢欧阳进明会长啊。”
“那是当然!”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复道。保持激昂的语调,巫亚顺水推舟地勉励着十六夜。
“你要记住你的哥哥是一个伟大的人,而你也要以他为榜样。”
“嗯,我加入学生会一大半的原因就是这个。”
现在正是气氛的最高点,稳定了内心的十六夜站起来身来准备做最后的总结,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和协的声音打碎了这良好的氛围。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优秀会长会自杀呢?”
空气一瞬间冷淡了下来,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个问题的巫亚、月音面面相窥,已经站直了身体的十六夜则脑袋发嗡。
这个疑问的提出者——桦舞并没有故意泼冷水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且思考无果后才寻求他们的意见。
“咚,咚。”
在冷寂了数秒后一阵“雪中送炭”的敲门声响起。
“我来吧。”
十六夜最先做出反应,虽然他离门口最远但已经迈开了脚步所以巫亚也不好意思抢这份活。
怀揣着对敲门人真挚的感谢,十六夜快速地拉开了那道木门,友善地说道:
“请问你们两个来学生会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今天刚来的转校生,想来学生会看看。”
这是一个拥有着樱花色披肩发的可爱少女,十六夜对她没有任何的印象。
“不好意思,打扰了。”
这是一个黑发皮肤白净的少年,十六夜在回忆中认出了他。
“你是上午在卫生间的那个人?”
那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在学生会会长选举准备开幕时,心里压力过大的十六夜去厕所冲脸时发现了被五、六个黄头小混混团团包围住的羽介。
十六夜选择出手相助,本想好好谈判结果对方反过来还想连他也一起敲诈,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通过暴力解决问题,不过这样也算是成功缓解了一定的压力。
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羽介自然是不会忘记。
“学生会会长好,那个时候多谢你了。”
“叫我十六夜就行了,我是隔壁一班的,那些家伙之后有找你吗?”
“暂时没有。”
因为对方并不是第一次所以羽介并不敢确认这会是最后一次。
但作为学生会会长,十六夜已经打算要干涉到底。
“如果他们还欺负你的话记得要和告诉我们哦。”
这句话传到耳边后,一直盯着十六夜脖子的羽介将视线上移和他四目相对,接着羽介继续用如同女孩子般柔弱的声音问道:
“如果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
“肯定是要先打一顿然后再和他们讲道理。”
十六夜爽朗地笑着答道。他的确有着这样的实力,也有着这样的决心。
“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因为突如其来的鞠躬可能会让对方感到莫名其妙,所以羽介只是弓着背轻声拜托道。
待直起身恢复视野时,羽介突然发现在十六夜的背后有着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目标很显然并不是羽介而兴致勃勃地向室内张望的春樱。
待春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那一道目光时对方已经近在咫尺。
“我说那个粉红色头发的女生,你要加入夜来舞社团吗?你这么可爱,跳起夜来舞来一定像樱花飘舞一样好看。”
说着桦舞便伸出手想抚摸春樱的头发但被对方很快地躲开。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想加入的社团了。”
躲在羽介的身后半掩着身体的春樱向桦舞表示歉意,她并不喜欢别人未经同意就触碰她的头发。
见一号“招聘员”失败了,二号“招聘员”迅速地进行接力。
“那要不要加入学生会,这所学校的学生会权力很大哦,只要合理就算是修改校规也不是什么难事。”
“唔,我不怎么喜欢这种严肃的地方。”
遭受到微皱着眉目一脸为难的春樱的拒绝,巫亚并不打算就这样打住而是将选择抛给旁边的羽介。
“你呢?”
“我讨厌去干涉别人的事情,我们还有其它地方要去,就先走了。”
“万一哪一天改变想法了,学生会随时欢迎你哦。”
“嗯。”
在羽介同春樱离开后,巫亚如释重负般地反手关门并背过身靠了上去。虽然巫亚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学生会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他们重置了现场的尴尬气氛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听那个男生说的话,你好像阻止了一场恶劣的校园霸凌啊。”
说着巫亚便向十六夜投向赞赏的目光,对方也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承认。
“算是吧,我加入学生会就是为了追逐哥哥的身影,我知道我不可能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但我会竭尽所能。”
“请努力吧。”
了解了十六夜进入学生会的目标后巫亚欣慰一笑。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虽然只有一声但声响要更大。
“咚!”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吗?”
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先前的两人,而是一个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像初中生一样的黄发少女。
少女环着双臂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前,用皮筋扎起来的马尾辫、刻意翻了一圈的袖口、双腿大敞开的站姿,除了身高外她身上的一切都在向他人述说着“不良少女”四字。
“小清澄?”
四人中只有月音认识这位来着不善的少女,她就是林清澈的双胞胎姐姐林清澄,两人的气质是截然相反。
被叫出名字的清澄只是瞥了一眼歪着头的月音便将视线定格在不知所以的十六夜身上,接着她故作凶狠地问:
“你,打架很厉害吧。”
“为什么你要怎么说?”
在四楼的走廊口停下脚步,羽介侧着头反问身旁用食指点着嘴唇的春樱。
“因为你刚刚说过他教训了几个小混混唉,而且他还染着不良少年的黄发。”
“但是那个会长的气质完全不凶。”
“确实。”
这一点春樱表示完全赞同。明明对方染着为不良少年“代言”的黄发,但从十六夜的身上只能感到如同绵羊一般的温顺。
“现在小卖部还没关门,要去那里买点面包吃吗?”
“嗯......先带我去天台看看吧!那里风景应该不错。”
“天台的门上锁了。”
这是当然,虽然在那之前天台也属于学生可以活动的范围,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了不重蹈覆辙上锁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事,我可以试试能不能给它撬开,我有经验。”
春樱自信地拍了拍贫瘠的胸口。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获得的经验,但羽介还是忧心地劝告:
“算了吧,没经过学生会或者校长的允许擅自去天台是要记大过的。”
然而一意孤行的春樱对于羽介的劝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一边向上跑去一边说:
“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