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晴。

早上醒得很早,吃过早餐太阳才刚刚升起。我决定徒步去周围看看——

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名为“千达”的大商场,商场的外形设计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半球体中间被一个几乎完美的正四面体切开,我尝试着在脑子里建立了一个笛卡尔坐标系,求出了她的公式,真是太美了!而建筑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是这个半球体上的小虫,在自由散漫地做着布朗运动。

说起人,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存在那么多不可逾越的沟壑,比如我和安宁,安宁和王守一,彼此之间明明不可调和,却又像浑身带刺的齿轮一样完美的耦合在一起,让这个世界运转起来。

关于人的事,我可能永远也想不通,毕竟我是偏科的孩子,我喜欢简单直白的答案,我喜欢用一个简答的数字和模型构筑一个复杂的世界。但是我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学习与人相处,这个由人组成的世界,如果无法理解人的思维模式,并用这一套思维模式来解析这个世界,将会寸步难行。

奇怪,写着写着,我好像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抽离在人类社会之外了,竟然用“他们”来指代人类,搞得自己好像不是人一样……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沉稳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一个高俊挺拔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比安宁高出一个脑袋,油头粉面,西装革履,打扮得很正式。他低头问我是不是迷路了,面对陌生人,我的舌头都打结了(虽然这个说法是有问题的,因为舌头打结根本不会影响说话,我试过了。)

他认定我是迷了路。彼时,我绑定的银行卡已经空空如也,只好跟着他四处瞎逛——

他带我去逛了商场,我喜欢那整齐划一的货架!它是那么规整,那么准确,能将所有杂乱无章、眼花缭乱的东西规划得整整齐齐!售货员看到我面红耳赤地抚摸着货架和商品,投来了疑惑和嫌弃的目光。我猜她数学一定很差。

那个男人准备给我买礼物,可是安宁说过“无功不受禄”,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受这个礼物。但他告诉我,说自己是偶像俱乐部的,如果我肯做偶像,就能赚到钱,到时候再还给他就行了。我觉得这样还不错,就答应了。

街角尽头很快驶来一辆小车,他带着我上了车。司机是个光头,厚厚的头油反射着光,看起来很刺眼。我问要去哪儿,光头司机没吱声儿。随即用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和带我来的男人交流起来,聊着聊着便哈哈大笑。笑声令我很不舒服,因为它不是善意的,带着一种轻佻、尖利的东西,把我刺痛了——

我尝试着用英语和日语的读音和语法去套用他们的对话,根本对不上号,正要放弃时,却发现他们说的某些单词和安宁说的相差无几,语法也一模一样,只是某些字的字音和声调改变了,发音的位置也变了,中间穿插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俚语。亏我还往外语方面去思考,真是浪费时间——

司机的意思问他最近的货好不好,他看了我一眼说好得很。最初我有些不懂,还以为他们是做生意的,但为什么说货物的时候看着我呢?我随即模仿着他们的腔调问:“你哋喺讲乜?你哋系做生意嘅咩?”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此后就一言不发了。

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便谎称自己要小便,让他们放我下车。他们点头称好,将车拐进一个小巷,我下车就跑。光头司机一个急刹车180°漂移,将车横在我面前。黑压压的小巷里一个个抽着烟拿着棍子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我在他们的合围下一步步向后退,最后退到了车边。一个抹着深色口红的女人揪起我的头发,反手就是一耳光——

说来也奇怪,她揪起我头发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眼前围过来的坏人,漆黑阴森的小巷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这个空间的长宽高都是无限的,而我,则是这个空间坐标系的原点(0,0,0)。我看到七色的颜料倾倒在空间中,在白色的虚空里晕染出五彩斑斓的画面,最后,色块回归原位,黑色的线条变成边框,周围的一切渐渐有了轮廓——小巷深处、堆积如山的人、破烂的汽车、直冲房顶的火焰……最后还有一双血淋淋的双手……这些画面在我的视线里失调、变形、完全不成比例。我的食指变得比其他四根手指都粗,巷子里的人明明离我很远,却感觉近在眼前,稍微走近一点就会碰到,就像毕加索作品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形象。

过了很久,意识才恢复正常。此时我的衣服已经被血渍浸湿,虽然在黑色面料上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但是那种粘稠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

我好像……杀人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