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共租界的夜晚。

拔地而起的高楼,霓虹灯为其涂抹上绚丽的色彩。

人群摩肩接踵,汽车熙来攘往,时不时一辆电车经过,发出清脆的铃声。

如此的繁华,如此的时髦。

尤其在这家灯红酒绿的法式酒吧里。

舞台上风姿绰约的歌姬尽情欢唱,歌姬背后的舞女们搔首弄姿,骄傲的向酒客们展示自己白花花的大腿。

这里的顾客皆是上海的顶层,在外面他们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但是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夜,它们全部都露出了野兽般的本性。

酒,女人,麻醉用品占据了所有的感官。

不过有一个洋人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独自一个人呆在一个不起眼的酒桌旁,只有不远处一个保镖还呆在他一边。

穿着儒雅绅士,胸口还配有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右手抓着一个水晶杯,摇晃着杯中带冰的威士忌,第一眼就是给人就是那种上层人独有的那种自信和霸气。

然而他的目光是疲惫的,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的脸上,人至中年,意志和精力都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上海商场的连续失利,也只能用这杯中的酒精麻醉自己。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吧台上一名风华正茂,春风得意的年轻男子看在眼里。

那是个帅气的中华小白脸,20岁出头,英俊的面容能迷倒一大片痴情少女。

眼下,他拿起一支雪茄,放到嘴边,跟班立马送上了火。

轻咗几口,年轻人便享受的吐出缭绕的烟雾。

烟雾中,年轻人向那洋人投来轻蔑目光,那是一种胜利者看手下败将的眼神。

年轻人嘴角上扬,向跟班吩咐着,跟酒保要了个装着中国白酒的小酒坛便向洋人走去。

洋人眼前闪烁的舞台灯光突然被一个人影挡住,他抬眼望了望这个打搅自己清净的人。

年轻的面容上满是春风得意,年轻人左右各搂着一个**的陪酒女,对着洋人浮夸的装出吃惊的样子:“哎呀呀,这是谁呀,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哦~原来是不可一世的亨利运输董事长,亨利先生啊。”

亨利当然知道来者不善,就是来找茬的,但是碍于面子还是赔笑:“啊,原来是轮船招商局新官上任的马总裁,幸会。”

(轮船招商局是现实中存在过的“企业”而不是“机构”)

马总裁得意的笑了笑,自作主张的直接在亨利面前坐下了,坐下之后还装作无辜的样子:“哎呦,这儿没人吧,要是打搅您待客,马某可是大罪过啊。嘶...也对,就您那业务量,有什么客人。”

马总裁极尽侮辱之态,但亨利只能尴尬的微笑点头。

马总裁翘着二郎腿,傲慢的躺在软沙发上,朝嘴里送了口雪茄,眯着的眼打着转,还在想着法子侮辱亨利:“我那群老前辈啊,真是一群废物。当初轮船招商局的市场占有率被您按在地上摩擦,而我只要稍微鼓动一下我的学弟们,发动一下爱国主义,抵制外国货,你亨利运输就濒临破产啦。”

亨利的的目光闪过一丝怒火,但立马消失的无隐无踪,他强颜欢笑:“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有你这样的后浪,是你们民族的骄傲。”

马总裁听完狂笑起来,他周围的人跟着附和笑起来,亨利也僵硬的扭曲着嘴角。

“真不愧是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久的亨利前辈,说话就是好听。晚辈初出茅庐,嘴比较欠,还望亨利先生见谅。”马总裁做了个拱手礼,谦逊了起来,他朝跟班招呼了一声:“在酒吧外我们是对手,酒吧内我们是酒友,别谈那些不开心的了,来!喝酒。”

马总裁的跟班给亨利和马总各上了一个高脚杯,然后在桌子上放了一个酒坛子。

亨利觉得有些诡异,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前一秒还是人渣,后一秒就成了谦谦君子?

马总裁先朝自己的酒杯里倒酒,边倒酒边解释说:“亨利先生似乎最爱喝威士忌,天天喝一定腻了吧,来,尝尝我们中华的白酒,你一定会喜欢的。”

亨利暂时没察觉到什么异状,站起身,端起酒杯去接酒,怎料想马总裁根本没朝酒杯里倒,而是直接把酒从亨利的头上浇了下去。

刺鼻的酒水从亨利棕黄的头发中流下,流过满含怒火的眼角,流过因愤怒而颤抖的鼻子。

一旁亨利的保镖看不下去了,上去阻止,但是亨利一挥手让他退到一边。

亨利的表情诡异的转怒为喜,下贱的伸出舌头,舔流过脸颊的酒,还赞扬道:“嗯~好喝,中国的白酒,就是very good。”

马总裁一行人看见了以后先是一愣,然后马总裁先笑了,周围人也跟着笑了,一行人全部狂笑起来,把亨利当笑话,当小丑。

马总裁讥讽的说道:“哎呦呦,这亨利先生就是亨利先生,心胸就是宽广,马某佩服。好!”

他停止了倒酒,把酒坛子拿到眼前晃了晃:“大概还剩三分之一,就留给亨利先生慢慢享用啦!马某就不陪您啦。”

马总裁继续大笑,嘴中叼着雪茄,搂着两美女,跟班尾随其后,走了。

亨利还是客气的说:“马总,慢走,不送。”

保镖连忙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亨利,亨利接过,擦掉了脸上的酒,也擦掉了虚伪的笑容,露出了豺狼般凶狠而愤怒的面貌。

他把保镖招呼过来,在保镖旁耳语了几句。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马总玩够了,酒业喝多了,被几个酒保架着出来,几个马屁虫跟在后面点头哈腰。

“马总您小心啊,外面下雨呢,别摔倒了。”

“你们几个认真点,要是马总有一点闪失,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马总,咱那批货您帮忙盯盯,那边催着呢。”

马总很不耐烦,把酒保都推开:“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行了行了,我自己会走。”

车已经开到了酒吧门口,马总歪歪扭扭的走了过去,酒吧的服务员已经帮着开门了,到了车门内,马总顺势一倒,倒进了车内的豪华软座上。

后面的马屁虫像是倒了亲爹一样跟了上去,看没事又停了下来。

没过许久,马总又坐起来,酒吧服务员把门合上。

马总醉醺醺的从车窗向这群马屁虫挥了挥手:“回去吧。”

“哎,好,马总您慢走。”

司机开动了,酒吧门口先是变成了残影,然后消失。

马总松开了领口,瘫在座位上。

雨水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水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色也变得模糊起来,繁华的租界此刻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抽象画。

突然,后视镜里刺眼的灯光闪过,这引起了马总的注意。

那也是一辆轿车,似乎在跟踪自己,因为无论自己的车怎么拐,那辆车总是在后门。

恐惧与警惕让马总立马醒了酒,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不要回家了,现在向租界警局开。”

司机点头,向租界警局的方向开去。

马总把头警觉的向后探,跟踪的车辆也发现了不对劲,车头一拐,走了。

这下,马总总算松了口气,安心的坐了下来。

不远处,亨利的手下拿着消防斧向城市的变压器砍去,几阵火花四射,变压器彻底崩溃,租界立马陷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马总奇怪的问。

司机向四处打量了一下:“好像停电了。”

马总牢骚起来:“哎,真是的,这群洋鬼子多建几个发电站会死啊。”

在经过一个小型十字路口时,马总车辆右边突然冲出一辆卡车。

“咚!”

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马总的小轿车从街头顶到了街尾的店铺里。

司机顶出了车窗外,当场暴毙。

马总还算命大,没死,虽然英俊的脸蛋上插入不少碎裂的车窗玻璃碎块,右脚也骨折了。

马总裁挣扎着,拉着车门把手,拼命的想推开,可是被大卡车挡住了,根本无济于事。

没办法,只能呐喊,向四处求救。

“救我!救我!把我救出去,赏大洋1000!”

可是因为下雨,停电,还有可怕的车祸,周围根本没有人。

马总口中不断溢出血浆,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他越来越绝望。

突然,马总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马总裁感受到了希望,他兴奋的叫起来,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惊恐的把血浆都咽了下去。

赶来的是亨利,他的手下各提着一桶汽油,朝马总的汽车上浇。

马总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虚弱又绝望的含着血朝亨利叫骂:“我艹你MA!!!”

亨利没做什么反应,抬起手,把马总刚刚给自己的那坛酒打开,如法炮制,朝马总的头上浇了下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酒还是自己留着吧。”

马总硬气了没多久,在死亡面前傲气全无,竟然流起了眼泪,向亨利央求道:“亨利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绝对百分百的尊重您,对,对了,我主动偷偷把上海的份额让给您,只要您您放了我。”

亨利全部听在耳朵里,他点燃了支烟。

黑暗中,亨利被火柴照亮的脸格外可怖,抽一口,亨利不屑的说:“晚了。”

亨利把烟朝车内弹了进去,车立马被点燃,火光滔天。

马总惨叫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远处,已经传来租界警车的警笛声。

亨利的保镖提醒亨利该走了,亨利满意的看着火焰,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照着保镖说的做了。

亨利走了几步。

“哐啷啷。”

似乎踢到了一个铁罐头,亨利低头看了看,确实是个铁罐头,不过还有几枚硬币从罐头里洒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主人应该还在周围。

向左一望,果不其然,一对乞丐老人和他的小孙女惊恐的蜷缩在废墟的角落里,刚刚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保镖从怀中掏出手枪,对准他们,准备杀人灭口。

亨利看到这一对,这个模态。脑海中深处的记忆被唤醒,立马把枪按了下去。

保镖很是不解但也无可奈何,把枪收了起来。

亨利竟然帮忙把地上的铁罐头和几个零钱捡起来放到他们面前,从怀中掏出钱包,拿出100美金放进铁罐中。

接着亨利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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