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是人还算客气,不过有趣的是,安宁老记不住他叫啥,索性平时问候都不加主语。安宁看见他,便道了一句晚上好,男人心事重重地从他身边走过,没什么反应,过了半晌才突然回过神,狠狠地盯着安宁,表情复杂,一脸警觉。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对莫景男朋友的态度,安宁感觉很奇怪,他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除了嘴角冒出的青春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这也能让那家伙不安,那也太大惊小怪了。
狸奴全身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安宁想她可能是早上淋雨着凉了,拿出了最厚的被子给她盖上,掖好被角,没心没肺地玩起了游戏。天黑了,客厅里传来稀里哗啦倾倒物品的声音,饶是安宁戴着耳机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打开门,发现莫景两口子正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
“你们……这是准备搬家啊?”
和安宁的目光对视了片刻,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表情凝重,面如土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安宁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俩见了自己跟见了瘟神一样,心里有点在意,游戏玩得心不在焉,吃饭也不香了,擦亮火机点着了一根烟——
“我……我最近没有得罪他们吧?他俩为啥这样看我……怎么回事……”这时,一个温暖的触感从背后环抱住了安宁——
“都是我不好!”
……
“她就这么轻轻一推,就把我给推倒了……”
“好的,请允许我稍微打断一下,”年轻的警察看了眼手中的记录,又看了眼面前坐立不安的年轻情侣——
“现在我根据你们刚才所描述的来整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你们住在外道街90号院1单元19号,这家是合租家庭,每屋一个住户,分别住了四家住户。隔壁A间的安宁是半年前搬过来的,据他自己描述,是C市理工学院会计专业的应届毕业生,之前一直很平静,直到三周前一个女孩突然出现在大厅里。这个女孩呈现出很无知,不谙世事的状态,偶尔会一丝不挂地在大厅里裸奔,甚至连上网都不知道。后来的两周里,女孩像开了窍一样变得礼貌起来,但是今天她突然向你哭诉,说自己被囚禁了。你们想带她去告安宁,可是她不愿意,遂发生口角,她的后脑勺冒出了类似鞭子一样细长的武器,抽打了你腹部,随后你男朋友挺身而出,却被她一把推开,撞在防盗门上……”
两人点头如捣蒜
“弄出这么大动静,没惊动别人?”坐在一旁的另一个青年警察偏头望着两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莫景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警察哥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时我们就寻思着事情闹大了,街坊邻居估计都要赶过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不知被什么东西腾地一下抬起来,扔进屋里锁上了门,当事人女孩也不知去哪儿了,客厅里瞬间没人了……”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青年警察看着手中的备案,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随即和一旁的同事窃窃私语地交流着什么。这时,大厅里走来一个胖警察,健步如飞——
“小飞啊,你们先别管这个案子,上头重案组的邓警官说他要接手。”
“啥?”两个青年警察瞠目结舌,“这又没出人命,又不是啥悬案,犯得着重案组出动吗?”
“让你们别管就别管,让邓警官自个儿去弄就成。”
“那我们需要协助他吗?”
“不用,”胖子摸摸下巴,“他说他一个人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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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只是眼前一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听完狸奴的叙述,安宁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其实在两个月前,狸奴越变越巨大开始,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在安宁心灵最深处的一隅生根发芽:肉眼可见的变形,变成人形之后不可思议的学习能力……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一种动物是这样的,这样的生物甚至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世界,而是在科幻故事里……但是他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不断用工作和游戏填补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
有好几个夜里,安宁被这些问题困扰得睡不着,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想如果自己好好地对她,这个过程就会变慢,甚至不会发生,这股不安已经开枝散叶,填满了他的内心。
安宁蹲下身,紧紧地抱着头。他的脑子不如狸奴好使,他不知道怎么帮她,也不知道怎么将日子平静地过下去。
“你怎么了安宁!!你还好吧!!”
“没事……”
“没……事?又是‘没事’?为什么每次都是‘没事’?”
狸奴心头一颤。 “没事”这两个字像是两根针一样刺在心头,每次安宁不愿向她说明什么的时候,总是用“没事”这两个字来敷衍,那次夜里也好,这次也罢,都是同样的说辞。
“那你想怎样?”安宁深呼吸。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狸奴逼问道,“我的身世,我身上神奇的能力……这些你知道多少?”
“其实我……”
狸奴攥紧双拳,“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怪物……”
“你……说什么!?”
“你犹豫了!”狸奴苦笑了一声,“你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对吧!”
犹豫?说实话,安宁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害怕过、犹豫过。他害怕这个迷之少女就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而自己却每天都在与狼共舞,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他脑海里深深地镌刻着母亲的那句话:“要对一个生命负责!”就算是恶魔撒旦,我安宁也要给你养成个品学兼优、作风良好的五好青年。
“我不想吵架……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咱们再想办法,好吗……”安宁双手攥拳,指缝里渗出了鲜血。
狸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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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保护,让我远离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但是我想,我的存在一定会让你感到很困扰,很担忧。给你造成了这么多负担,真是对不起。因此,再见了……
“操!!操!!操!!操!!你特么翅膀长硬了哈!?还知道离家出走了哈!?”第二天早上安宁看到这封信时,愤怒地将它撕得粉碎。他突然明白十五岁那年,自己离家出走时父母的感受了。他向公司请了个假,二话不说直奔警察局,可是走着走着安宁就心虚了——
说实话自己对这个女孩了解多少,且不说没有身份证户口本,就连她是什么物种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我操!!为什么!!”安宁一拳重重地打在行道树上,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你怎么了,小伙子?”
“还好吧?没伤着手吧?”
“没事儿打自己手干嘛?”
……
“麻烦借过。”一个冷峻而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安宁感觉到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拍在自己肩头。他回过头,看见眼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警察,他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细细的胡茬——
“警察同志,我……我女朋友走丢了。”
“噢,我也正巧要找你。”警察亮出自己的警官证,上面写着:C市重案组邓西伦,“有人告你非法监禁少女。”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