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证件不是邓西伦的警官证,也没有名字,只是在封面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
一副氢原子的电子结构示意图:中间是原子核,一个带负电荷的电子围绕着原子核旋转,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正中间原子核上印有太极八卦图。
邓西伦不知道这个图像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个组织是直属于大夏国高层机构,时不时会派他和其他组员去处理一些“奇怪”的事情,至于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一两句话也讲不明白……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是人们所看到的那样。想想也是,如果不是拥有“特殊”才能,自己恐怕也不会和这种奇怪的组织及乱七八糟的事件扯上关系吧。
雪铁龙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将邓西伦的思绪带到了远方。他有时候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一辈子,可事与愿违,他多次申请退休,但组织总是以“人才不够”等理由给拒绝了……
手机响了,是1214打来的电话。邓西伦叹了口气,在路边停下车,接起电话——
“0707别来无恙啊!”
“我不想和你叙旧。”邓西伦冷冷道。
“那就聊聊任务吧。”
“一个月了,我们小队都在做无用功。”邓西伦重重叹口气,“‘合成肉’的发明者爱德华没找到不说,那些失控的肉也不见了,它们仿佛拥有了智慧,在与我们捉迷藏……更可怖的是,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彻底杀死它,包括钝伤、刺伤、砍伤、6000摄氏度的高温、核辐射、强酸或强碱性化学物质。前几天,NASA将这些怪物的组织送到太空,那些组织细胞也只因低温休眠了而已……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我猜测目标可能就在我公司附近……”1214在电话那头笑道,“公司的员工突然间多了个同居女友,但一问起这个同居女友的情况,他又含混不清,答不出所以然来……”
“你公司在哪?”
“华泰大厦呀,真是贵人多忘事!”
邓西伦愣了几秒,立马将视频接了过来,电话那头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正是安宁的领导王守一。“邓西伦警官,麻烦你留意一下外道街90号院2-1-17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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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8日 不知道是什么天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克制不住自己。一看到那张湿透的床单我就害怕,下午趁着放晴把它给洗了,没想到室外是零下,床单冻成了冰块,突然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书都喂狗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心里很难过,想给安宁打电话,可每次拿起手机却不敢拨出,怕影响他工作。他每天回来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即便这样,深夜里他的被褥还是不停地涌动,以前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现在我懂了。我想……我想看看他的。有好几次,我都幻想着他内裤的轮廓达到了巅峰,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变成了一个yindang的女人了吗?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为什么安宁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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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再改几个标点,咱们就大功告成了!”在吴老师的加油打气下,“王下七武海”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改完了文案,修好了图片,茶语那边负责交接项目的小姐姐发来了一个“辛苦”的表情。
走在路上,一轮圆月高悬头顶,靴子踩在未化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因为天气寒冷,大多数夜宵摊都关闭了,只有一个打着微弱灯光的煎饼铺子还在营业。
“两套煎饼果子,加肠加鸡蛋。”安宁说。
“好嘞。”带着北方口音的阿姨搓搓手,立刻开工,她本来准备回家了,正要离开时看到安宁走过来了。
“加班很辛苦吧。”
“不如您辛苦。”
“我孩子现在读大三,很快就要和你一样出来工作了!”
“那挺好的,如果可以的话,让学弟多参加社团活动,加入学生会,这样对他将来就业有帮助……”
安宁苦口婆心地说着自己的意见,阿姨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在她的概念里,以为读了大学就是找到了铁饭碗,殊不知进入社会,才是真正的风雨飘摇、世道险恶。
安宁四年的大学时光算是荒废了,他这些对学弟的建议里,带着对自己虚度光阴的悲愤和不满。有时候他不禁想,如果当初大学的时候,积极投身学校活动,或者交朋结友,锻炼口才和管理能力,人生的轨迹或许就因此而改变了吧……
正如《断头皇后》里那句经典台词,“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时间的债,是永远算不清的。
如今的安宁要求很低,只是希望晚上身心俱疲地加完班,能有个温暖的小窝等着他,窝里有快乐肥宅水,有游戏,还有懵懂无知的小猫。
他对小猫的要求不高,甚至彼此都不用同步,只消隔着一尺左右的距离,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倏忽间,却又默契地抬眼相视。
说起来,狸奴对于自己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安宁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他对感情的认知向来很迟钝。
他隐约记得自己高二的时候收到一封“情书”,让他放学在操场等着,有重要的事要说。安宁误以为是有人找麻烦,吓得躲到了学校宵禁才回家。
路上,他非常难得地碰到了同班同学曲彤彤,曲彤彤满脸泪痕,鼻子一抽一抽的。安宁拍着胸脯跟她说谁欺负你,告诉我,哥哥给你出气。
而自己的“男子气概”并没得到曲彤彤的欢心,她一把推开安宁,奔跑着消失在夜色中。安宁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大二的某个晚上,他如梦初醒地从床上挣起,“原来那封情书是曲彤彤写的啊!!”
安宁将热腾腾的煎饼抱在怀里,目送阿姨的三轮电驴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一想到一会要吃煎饼,安宁心里的重压就稍微轻松了一点。这两套煎饼一套是奖励自己的,一套是给狸奴的。
说起来,狸奴从不挑食,他爱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从这点来看,还真是个乖孩子……
打开门,安宁发现灯还亮着,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
狸奴在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看到安宁回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按下保存退出,啪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关上了——
“你……在干嘛呢?”
“没什么……”
安宁偏过头去看,狸奴立马伸出手去挡。
“都说了没什么!!”
“喏,这个给你……”安宁换好衣服,放在大衣里保温的煎饼果子递给狸奴,一凑近才发现狸奴头发湿漉漉的,眼圈红肿,眼睛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泪痕。“你怎么了,眼圈红红的?哭了?撞着脚了!”
“没有!!”安宁想去看她的脚,狸奴一脚踢开了他——
“抱歉,我有点失态……那个……今天怎么这么晚……”
“哎,当然晚了。”说起这件事,安宁一肚子愤懑,听狸奴问起,他开始大倒苦水。
狸奴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冒出青胡茬的嘴唇在一点点翕动着,刚好勾勒出身材的白衬衫随着呼吸起伏。
“……然后,我们就只有重新修改过啦,你王守一是不是傻X。我说真的,这几个月来一分钱加班费没有,一天假期没有,一句敷衍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
“那……要我肯定你吗……”不知何时,狸奴的双臂已经轻轻地环住了安宁的脖子,目光迷离,面色潮红。安宁吃了一惊,摸了摸她的额头——
“发烧了?这么烫……”
“对呀……烧到不能自理……”
狸奴轻轻摆弄身体,宽松的连衣裙从身上滑落,坚硬的**轻轻顶在安宁的下腹。
安宁的脑子再一次嗡的一声炸了,像个木偶人一样听任狸奴一条一条退去自己的裤子——
“你这垃圾!!”
忽然眼前的狸奴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另一个面容娇好,身形颀长的女人,她扬起脸,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宁。
“不!不!”
安宁弯下腰干呕起来。狸奴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拍他的肩。安宁不停地将她推开。
就在这时,防盗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租户一家接一家地醒来亮灯——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张师傅尴尬地挠挠头,“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或者动物在外面乱窜?”
“没有。”莫景的男友代她回答,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反正你们多留意一下,最近这一单元的狗老是莫名其妙地受伤,只要一接近这栋单元楼就被弄伤了。”
“怕是有狗贩子吧。”合租的小黑个儿问道。
“不是,不知道是啥,速度很快,监控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道残影。是人还好,就怕是什么野生动物藏在家里,到时候伤着人了就不好了。行了你们休息吧……”张师傅转身离去,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好好打扫卫生……最近怎么那么多蜘蛛网啊……”
“诶!你,等下。”刚走出一步,张师傅又返回来了。
“我吗?”莫景的男友指着自己。
“不,我说的是她,这个小姑娘。”张师傅指了指狸奴。
“请问有什么事?”狸奴问道。
“我记得这一家一共住了五个人吧。”
“她……她是和我一起的!”安宁抢答道。
“她是你什么人?”张师傅狐疑地瞄了两人一眼。
“兄妹(情侣)……”
面对这对口径都不统一的同居者,张师傅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只好作罢。看着狸奴进门了,他偷偷凑到安宁耳边——
“实话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女……女朋友”安宁红着脸挠挠头,“只不过还没确认关系……”
“行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熄灯以后,周遭只剩下了黑暗和静谧。狸奴原本有些害怕黑夜,但是这个夜晚却并不平静,她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今天的事情,感觉像过去了几个世纪一样。而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似乎也变成了灿烂的星空。
“你是不是偷看我的E盘了……”远处传来了安宁的声音。
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分开睡的,但狸奴知道安宁并不是当代柳下惠,有需求,有冲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刻他没有接受她……
“很难受吧……”狸奴回答,“我不介意的,你可以随时……”
“之前不想跟你谈这个,现在我就借这个机会跟你说吧……”狸奴看到黑暗中亮起了火红的烟头。她原本以为安宁要讲述自己的故事,没想到他却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生育确实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但我们是人,你所做的事情,不仅仅为了满足生理上的**,更多的是在创造另一个生命,因此,要对这个生命负责,更要对你所做的对象负责,跟喜欢的人才能……”
“我喜欢你!”
“不……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安宁原本想说,你未来会遇到许许多多比我优秀的男人,他们幽默风趣,高俊挺拔,他们的有着有趣的灵魂,能陪你谈论黎曼猜想,能教你弹奏莫扎特的奏鸣曲,你们才是王小波、李银河,萨特、波伏娃,天作之合,灵魂伴侣。而我,只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于千万人之中出现,而又消失在千万人之中。
可他没有开口,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思绪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教室里,那个面容娇好身材颀长的女孩,用滚烫的开水,把自己的脸烫得皮开肉绽——
“滚吧垃圾!”
安宁爬起来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