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打招呼的少年名叫李坤,张怀谨在两年前的一次走镖中遇见,当时的李坤因为偷包子被抓住正在挨揍,张怀谨便帮他赔了钱,把他带回了镖局,当了一名趟子手。
因为经常和张怀谨一起走镖,所以两人关系很好,李坤也就一直喊他大哥。
“坤儿,吃了吗?”张怀谨停下脚步,开始与他寒暄起来。
“还没,正要去呢!”李坤挠了挠头,咧着嘴笑道。
“那你赶紧吧,晚了可就吃不上热乎的了。”张怀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催促道。
“好勒!”李坤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转过身对张怀谨说道,“大哥,副总镖头她快回来了,你做好准备吧……”
“子枫?你啥时候又得罪他了?”
“不是我得罪,是大哥你啊……”李坤急得抓耳挠腮,“副总镖头刚出去走镖没几天,大哥你就成亲了,这未免有点……”
“还以为啥事呢,不就是没喝上喜酒吗!等他回来我请他去鼎香楼喝一顿!”张怀谨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跟子枫那可是好兄弟,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呢,用不着你操心!”
李坤一脸我已经尽力了,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了的表情,然后逃也似得溜走了。
“这小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张怀谨满头雾水地嘟囔了一句。
“那位副总镖头叫子枫?”一旁的楚清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全名苏子枫,不但人长得白净,武功还高,外面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喜欢着呢!”张怀谨笑着回答道,“每次让他出去走镖我就害怕,生怕不知道被哪家姑娘给拐跑了!”
楚清研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因为趟子手和镖头吃饭的地方跟总镖头他们不在一起,所以此刻他们俩走的是和李坤相反的方向。
走了大约百十步,终于到了吃饭的地方,推开门一看,里面只有三个人,张怀谨连忙拉着楚清研往里面走去。
“娘,我们来晚了。”
他娘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笑吟吟地说道,“行了,赶紧坐着吃饭吧。”
张怀谨暗自窃喜,还好娘今天心情好,没有责备他。
“对了,这位是林秋葵,负责在账房算账的。”刚坐下,张怀谨就开始给楚清研介绍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夫人早安。”秋葵微微欠身,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这位是沈莹琳,我们镖局的医师。”
毕竟镖局需要常年在外走镖,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若是都去医馆的话,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专门请医师常住会更划算一些。
“夫人早安……”这位沈莹琳就更过分了,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
“你不要误会,她平时对谁都是这个样子的……”张怀谨在楚清研耳边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楚清研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张怀谨松了口气,沈莹琳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医术真的没话说,关键是工资要得也不高,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张怀谨是真的不想让她走。
接下来,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尤其是张林沈三个人身边,楚清研倒是和她的丈母娘聊得是有说有笑的。
不知为何,她们婆媳俩聊得越开心,另一边的气氛似乎就越沉重。
张怀谨时不时地抬起头看向林秋葵和沈莹琳,这两个人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今天就跟两个哑巴似的?
张怀谨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其他几人的法眼,于是他就收到了沈莹琳的怒视,林秋葵的叹息以及楚清研的掐大腿。
而楚清研,则收到了来自婆婆赞许的目光。
没吃多一会,林秋葵就放下碗筷,轻声细语地说了句,“吃完,告辞。”
说罢,起身径直离去了。
张怀谨见状慌忙扒了两大口饭,连水也顾不上喝了,嘴里嘟囔着,“窝也次完惹……”
他还把自己的空碗展示给其他人看,生怕她们不信一样。
看着张怀谨匆忙离去的背影,婆媳俩相互对视一笑,并未说什么,倒是沈莹琳一脸愤愤,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
张怀谨走出门,看到林秋葵的身影,连忙喊道,“秋葵,等等我啊!”
然而秋葵如同没听到一般,脚步甚至加快了几分。
但再怎么加快,一个算账的又如何能跑得过走镖的,林秋葵最终还是被张怀谨追上了。
“秋葵,我有事请教你啊!”张怀谨拉住她的袖子,防止她跑掉。
“小女愚钝,告辞。”说完,她扭头就要走。
“别啊,你以前不是说有啥问题都能来问你的吗?”
“账房事多,告辞。”
“这几天忙着摆宴,都没怎么走镖,怎么会事多呢?”
“小女愚钝……”
“这个你说过了。”
“……”
直到此刻,林秋葵才意识到,苏子枫的那句学武不能解决麻烦,但能解决麻烦的人,是多么的深刻且透彻。
她真想揍这个榆木脑袋一拳。
“什么事?”林秋葵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压下想揍人的念头。
“额……那个……就是啊……”张怀谨忽然想起,他还没有主动和别人说过婉儿的事情,一时间莫名有些难以开口,“其实我想说……这个事情吧……主要是……”
张怀谨的声音越来越小,林秋葵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哈哈哈,好奇怪,我要问什么来着?”张怀谨挠了挠头,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向后挪步,“等我想起来了我再来问你!”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林秋葵的拳头是握了又松,她不断地深呼吸,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天张怀谨喝醉了,把苏子枫摁在身下一顿猛捶,嘴里还喊着,“子枫你武功怎么退步了啊哈哈哈哈……”
“打不过,告辞。”
就在张怀谨和林秋葵两人离开之后,楚清研也很快就吃完离开了,此刻饭桌上就剩下张母与沈莹琳两个人。
“你很不服气?”张母忽然开口问道。
沈莹琳抬起头,屋内只剩她们二人,便疑惑地回道,“什么服不服的?”
“你看,你总是这样。”张母笑脸盈盈,一脸和蔼地对着她说道,“所以怀谨他才会当了别人的相公。”
沈莹琳动作一顿,这老太婆怎么能一脸笑意地说出这么扎心的话来?
“你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一榆木脑袋……”沈莹琳撇了撇嘴,似乎颇有微词。
张母摇了摇头,指了指楚清研刚才坐过的位置,“所以说你们不如她啊……”
“不过是仗着家大业大,欺占良家妇男罢了。”
张母呵呵一笑,“起码他们睡一起了。”
沈莹琳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在这里。
她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把饭咽下去,然后就开始辩解道,“要不是苏子枫她不让抢跑……”
“她说不让,你真就不去做?”
“那咋办嘛,我又打不过她。”
“但怀谨能。”张母用恨铁不成钢般的语气说道,“你又不是要跟那个男人婆成亲,听她的话作甚!”
沈莹琳闻言若有所思,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所以你的打算呢?等那个男人婆回来,然后三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沈莹琳抬起头,犹豫着问道,“那您有何高见呢?”
直觉告诉她,张母似乎是想要帮助自己。
“给怀谨下药。”张母淡淡地说道,“你是个医师,这方面比我懂得多,我不信你没那种药。”
“这不好吧?”沈莹琳面带惊恐看着面前这位叫人给她儿子下药的老母亲。
“不好?你早该那么做了!”张母拿着筷子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一手好牌,都能打成这样,啧啧啧……”
她一脸现在的年轻人真弱的表情,“像你这样的在我们当年,连个偏房都混不上!”
“是是是……”沈莹琳彻底放弃反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宛若一条死鱼。
“要尽快,等苏子枫回来你就没机会了。”
“啊?为什么?”沈莹琳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解。
“你以为你们是三足鼎立,现在来了个楚家大小姐,就该联手了是吗?”
“不是吗?”
“她楚清研正房地位已不可撼动,就算你们三个能把她赶走,但她背后的楚家能放过我们安兴镖局吗?”张母看了一眼沈莹琳,“还是说你觉得你们沈家能跟她楚家碰一碰?”
沈莹琳沉默了,她沈家世代行医,也算有些家底,但和那些官宦世家一比,就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不公平。”她说道。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张母抿了口茶,“世道就是这样的。”
“可是……”沈莹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行了,你已经很幸运了,起码还有机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张母放下茶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多女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了自己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张母忽而把茶水泼到地上,“她们就像这水,泼到哪全凭运气,就算后悔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