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左臂传到大脑的痛感,要穿透我的身体了。

手术刀在挪动,刺着我的神经。

血液不断流淌,与我的汗水一起浸湿了这个类似手术台的小桌子。

借着咬在嘴里的毛巾,我抑制着我的喊叫。

在这样的“活物切割”中,保持意识还存留已是我的极限。我不知道失去手臂与手术刀搅动的痛感何时会将我击溃。

我紧闭着双眼,妄图将不受自身控制而上翻的眼珠按压下来。可是失败了。

圆环将我的身体固定在原地,可疼痛却催促着我脱离这里。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这样的痛苦,须发尽白的老人终于将一个仿真手臂接上。

之后,左臂处就像被蛆虫争相撕咬一般,传来缓慢而又剧烈的痛感。

牙齿的咬合力比刚刚强烈了十倍。

我因为太过疼痛而昏迷,却又因为过于疼痛而苏醒。每次醒来,都有想死的念头。

但看见视野内的雪纱又不断抛弃这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过程终于停了下来。

“手臂已经接上去了,现在我会给你打麻药进行缝合。”

针头刺进肉体的疼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感觉了。只知道他有动针的动作而已。

甚至我还在享受。享受这“没有疼痛”的时间。

“好了,”他发出了停止的信号,“一开始会非常不适应。”

我已经被疼痛逼到麻木了,现在还无法回复他。

“累了就睡一觉吧,或许能让你好点。”

痛觉还残留在左臂,要睡着是不可能的吧。

“现在,请允许我不留在你身边一段时间,我会通知爱丽来安置你们。”

说罢,他走出房间。

借着灯光,我仔细打量了这里:各种人体器官与人偶挂在右壁,暗处还有一些躺着的无用人偶。而像是各种动物的器官则挂在右壁。据身着管家服的人所说,这些好像都是他制作的仿真器官,但是这……已经和真的器官没有两样了啊。加上老化的砖墙,不免让人觉得这里像是拷问所——要是灯光再暗点的话。

雪纱正躺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看她的样子好像是陷入熟睡了。

“杨和先生,接下来由我来照顾你们。”

金发女仆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吓到您了吗?抱歉。因为想尽快安顿好。”

我想回答“没事的”,但疼痛不允许我说话。嘴巴其实已经张开了,但声音却发不出来。

“说不出话吗?我知道的,您不用勉强自己。我能切实体会到你的感觉。”

切实也就意味着她也和我一样接受过这种“手术”吧。

“请允许我触碰您的身体,因为线必须与您接触。”接着他将线绕在我和雪纱的身体上。

接着我们就瞬间移动到了一个华丽的房间。

我已经见识过雪纱的“时间暂停”了,所以对这种不寻常的能力没有惊叹。

“这是宅邸的主人为你们准备的房间,所以敬请安心。嗷,忘了告诉您,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接着她将没有能力动弹的我们安排在了……一张床上。

“晚安。”她走出门,顺手将灯关上。

……我也想晚安啊,可是疼痛实在让我无法静下心。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睡在我旁边的雪纱。

先我睡着也太不公平了!看她平稳安心睡在我旁边的样子我就有种罪恶感。

雪纱嘴里不断吐出气息,让我更加兴奋。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

“呜~啊~”听声音应该是雪纱醒了正伸着懒腰。

“早上好。”我带着睡意向雪纱道早安。

“呜啊!你……你……你怎么在我旁边!”发现我之后,雪纱就搂着自己的身体,眼神里充满着戒备。

“这个……得问她了……”

我看向那个正为我们准备衣物的金发女仆。

“爱丽……你!”被发现后雪纱的脸涨得通红。

看来这个金发女仆的名字叫爱丽。

“小姐,早安。我正在为你们准备早晨的必需品。”

因为她在之前进门的时候已经和我道过早安了,所以这里她并没有提到我。她在这里的所作所为都经过了我的同意——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同意,但是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更像是个仆人,硬是每个行为都要询问我。

“在杨和面前叫我雪纱就可以了。”她冷静下来,恢复成了原先那个高高在上的雪纱。

“好的,小姐。”

“听我说话啊!”

“好的,小姐。洗漱和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等会我会叫玛丽带领杨和先生参观宅邸。”

“不用了,这种事情我会亲自做。对了,父亲知道我们回来了吗?”

“已经知道了,让你们住在一起也是他的决定。”

“啊!我等会会找他算账的,你先出去吧。”

看样子我在这里会妨碍到她们正常说话。不过话说回来雪纱和叔叔关系还真是好呢。

爱丽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之后雪纱走近我。

“左手,好点了吗?”

“啊……晚上已经差不多熟悉这支左手了。”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那就好,我没保护好你真是很抱歉……”

突然,她抱了上来。

“真是,很抱很抱歉……”我从怀里听到了她的啜泣声,“……很抱……歉……呜呜——”她哭出了声。

“让你担心了,我也很抱歉……”我忍着泪。

正常的对话,人类的关心,充满生机的世界。再也没有死亡与寒冷围绕在我们身边。

是啊,经过了那段残酷后享受这样的时光是如此美妙。我们紧拥在一起,享受人体的温度。

在绝望中生存下来的我们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善待平常,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珍惜世界,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活着。

正因为我们两人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才会以眼泪告慰自己。

谢谢你——这句话,就让我藏在心间,一直铭记下去吧。

“对了,这把飞镖,该还给你了。”我从上衣袋拿出那把让我丧失意识的飞镖。

“你不问原因吗?比如说为什么拿着这把飞镖就可以暂停时间。”

“都已经见识过那么多的奇特能力,多一把飞镖也已经无所谓了。况且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和我解释的吧。我可是很期待你向我吹嘘解决那个男人的过程呢,哈哈。”

“很懂嘛!那赶紧洗漱,等会去见父亲。去揭示‘世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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