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对面的男人这已经是第三壶酒了，虽然尚不见醉意，但是伊昊安还是有几分担忧。
“小酌怡情，大醉伤身……萧兄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说，我年龄稍长你几岁，或许还能开解一二。”
“唉……有时候酒量好真不是什么好事，想醉都醉不了。”
萧煜苦笑一声，缓缓放下酒杯。
“烦恼倒不至于，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还有没有酒？”
“……有。”伊昊安轻叹一声，摇了摇桌上的铃，很快就从楼下跑上来一个小厮。
“再给我们上两壶酒……对了，你们老鸨呢？”
“杨妈妈她去叫飞燕姑娘了，现在大概是在后院准备吧。”
小厮恭敬的侧立在一旁答到。
“哦对！今晚可是有飞燕的表演，萧兄，咱俩等会儿有眼福了！”伊昊安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这飞燕姑娘可是沉香阁的头牌，往日里半月都难见一次她的舞姿，没想到今天赶巧了碰上了！”
“伊兄，你可是白渡城的少城主，想看一个青楼女子唱歌跳舞有何难？直接把她叫到府上去不就行了？”萧煜放下酒杯，终于提起来一丝兴趣。
萧煜平生两大所好，一好美酒二好美人，可惜今夜心情欠佳美酒无味，但是若有美人下酒，那没准这杯中物还能别有一番滋味。
“唉，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此得来未免太过轻松，也少了很多乐趣。萧兄，你觉得呢？”
伊昊安摇了摇手中折扇，站起来走到栏杆处，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戏台上的表演。
“能让伊兄如此期待，看来这飞燕姑娘确有几分过人之处啊，不知是怎样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
萧煜顺着伊昊安的目光望去，此时戏台上仍然还是那四名女子在跳舞，并不见所谓的那飞燕姑娘身影。
“好像还不到时候，我们先等等吧。萧兄！这杯我敬你！”
……
舞台下的喧闹声已经穿过墙隐隐传到了后台隔间里，苏青抬头望着面前铺着红毯的台阶，那台上的四名女子虽然依旧翩翩起舞，但是她们脸上的神色已经明显阴沉了不少。
虽然在沉香阁里飞燕花魁之名无可争议，但是却也因此招了不少妓伶的嫉妒。如今飞燕还未出场就已经盖过了台上这四位舞女的风头，难免不让她们几个心生怨恨。
“换人！换人！”
“快下去！我们要看飞燕姑娘的舞！”
……
“飞燕，准备一下，时间差不多了。”
杨妈妈拍了拍苏青的肩膀，便堆起笑容，转身沿着台阶上了戏台。
“感谢各位官人贵客今晚光临我这小小的沉香阁！我知道大家多半都是冲着咱们飞燕姑娘的舞姿来的，所以我在这就不多耽误大家时间！下面请飞燕姑娘登场！”
这段话讲完，苏青就看见杨妈妈冲着自己一招手，便缓步退到了舞台后面。
NMD！上还是不上！？
“上！”
这话，当然是躲在苏青心底里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魔女说的，听她那幸灾乐祸的语气，恐怕早就做好了看苏青出丑的打算！
“不要慌，大胆的上！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你在我才怕！如果不是你劳资现在早就快乐跑路了！
苏青心里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硬起头皮迈上了第一级台阶。
“嗡……”
脚尖刚刚踩上红毯，苏青脑子突然一声嗡鸣，眼前的景象仿佛突然停滞了一般，台下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月光透过天窗洒在戏台上，泛起如水般的波纹，刹那间荡漾开去，将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隐入五边的黑暗之中。
然后苏青看见了一名白衣的少女。
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个人在湖畔的亭子中缓缓起舞，山水如墨般映着少女白皙的身影，仿佛湖中仙子一般遗世孤独。
然后苏青迈上了第二级台阶。
水墨画染上了颜色，青翠的群山和碧绿的湖水慢慢展开。少女此时已经成年，却依旧独自在亭中孤独的跳舞。不远处湖上楼宇林立，人影幢幢，却遥远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第三级台阶。
火光冲天而起，湖上的楼阁和庄园在一片红影中顷刻间化为灰烬，水面掀起滔天波浪，琴声越来越远喊杀声和惨叫声越来越近。苏青又看见了那名少女，只是此刻她的白衣已经被染成了血红。她依然在跳舞，在她的脚下，却是一层又一层的尸山和血海。
鲜血沿着少女的指尖淌下，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苏青展颜一笑，那张妖艳中带着残酷的笑颜却是如此熟悉。
“这是……”
苏青恍惚了一下，感觉脑海中突然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现在……你已经学会了，去吧。”
星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漠，但是苏青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你给我看的……是你自己的记忆？”
苏青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股化不开的悲凉和怨恨沿着刚才的记忆在心里蔓延开来。
星晴这次并没有回应。
恍惚中苏青抬步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差点摔倒在戏台上。
苏青扶住栏杆侧目看去，刚才撞她的竟然是那台上的四名舞女之一。
“飞燕姐姐今天身体不舒服吗？如果不行的话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身体要紧。”舞女甲双手环胸站在一边，虽然话语中满是关切，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讥讽之意。
“就是就是！咱沉香阁今晚上可来了不少贵客，飞燕妹妹可千万别在舞台上出什么差错，沉香阁可丢不起这个人！”
另一名舞女歪着头轻轻一笑，但是那收敛于眼神中的怨念仿佛恨不得要在苏青身上剜两个洞才解气。
“谢谢姐姐提醒。”
苏青站直身子淡淡的说了声，便自顾自的往戏台中央走去。
“你瞧瞧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真以为咱沉香阁没了她就不行了！？”
“姐姐莫生气，现在让她再嚣张几天，以后客人总会有厌倦的时候！不就是跳舞好看吗？再好看也会看腻的！”
……
后台的几名舞女的声音根本没有一丝避讳的意思，清晰无比的传进了苏青的耳朵中，让她忍不住有些感慨，这飞燕姑娘虽然表面上风光无比，备受众人宠爱，但是在私下里却受姐妹排挤嫉恨，恐怕平日里生活也并不好过。
虽然以前在外门青楼的时候，苏青也知道这些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但是她在那边毕竟呆的不久，客人给的赏钱大多数也被她分给了那些日子清苦的姐妹，所以对这些挤兑和排斥感触并不深。
飞燕啊飞燕，今天咱俩也算有缘，我就稍微……稍微帮你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