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中年在讲所谓“精英多生孩子”的时候，议长似乎还在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个多生法；
可再一听文艺中年后面那番惊世骇俗的论调，议长真的愣住了。
……
尽管议长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去参加过抗议垃圾食品税、抗议严苛的游戏出版审查法案……等等各项活动，也算是“思想比较前卫”的人物。
尽管这两年来，议长也通过了许多“前卫”的法案，比如把法定允许结婚的年龄下调到了十六岁，比如在公立高中开设育婴室。
但这都是有先例的，隔壁帝国人就是这么干的，联邦算是依样画葫芦，用来挽救岌岌可危的生育率。
联邦和帝国，乃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两国，互相学习也是很正常的。
就算有其它的各种人士提出反对意见，詹议长也可以说，“你看，帝国已经有先例了，成效还不错”。
可是，这位文艺中年一来，直接要把婚姻法改成“只要缴税多的人就可以娶多个妻子”的程度，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
包括隔壁的帝国，包括南边的巴塔哥尼亚联盟……没有任何一个发达的、文明的、现代的国度会允许有钱的男人无限制地娶妻。
就算是有些沙漠中的小国，因为教派的缘故，会允许一夫多妻的存在，但人家那也是限制了最多四个妻子。
从第二个妻子开始，每多娶一个妻子，都要上报法院和本地神职机构进行审核。
而且男方必须对所有妻子一视同仁，否则妻子是可以把丈夫告上法庭的……
想到此处，议长摇摇头，说：“你这也太骇人了……不行。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您是有很多顾虑。”文艺中年说，“但这难道不是我们民族在过去几千年里的文化传统吗？从古至今，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娶得起就娶，娶不起便不娶……这不过是我们将传统文化捡了回来，将老祖宗的东西重新摆到台面上……”
“老祖宗还活人祭祀呢。”议长冷笑，“商朝的时候就有，而且直到春秋时期还有活人殉葬。祖宗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吗？”
文艺中年一脸尴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不用顾虑太多，不要怕没有先例……因为实际上我们的老祖宗那儿就已经有了先例。”
“你去吧。这事我再考虑考虑。”议长冷着脸，“阿福，送客！”
名叫阿福的管家走了过来，把心有不甘的文艺中年给带了出去。
房间里的灯光逐渐黯淡……议长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嘴边的快乐水也没了味道。
叶家居然打起了“放开一夫多妻”的主意？
这要是哪个傻叉的三流网络写手写出来的小说剧情，那议长大人大概还会呵呵一笑，然后给一个“后宫文作者异想天开”的评价……接着把这事儿抛于脑后。
但现在是联邦之内有名的大家族叶家提出来的方案，这就让他不得不开始重视起来。
叶家大公子，就是那个用福利院收容幼龄女童、结果却暗地里侵犯那些孩童的家伙。此事还引起了互联网上广泛的关注。
议长想了想——没记错的话，上个月这位大公子才刚刚出狱吧？
刚出狱就惦记着在现实中合法开后宫来了？
于是议长翻看了一下那位叶大公子的档案，确实和他记忆中的情况相吻合。
本来，这位大公子本来被判无期徒刑。
经过连续的几次减刑之后，居然变成了九年……
所有的减刑，几乎全都是踩着联邦法律所允许的最大限度。
能减多少，就减多少。
在这背后，自然是有高人指点——估计就是那位传说中拿了千万律师费的大律师所为。
议长叹了一声，心想，这些新富豪、新贵子弟，做事还真是急切呢。
……
……
文艺中年乘着车，疲惫地回到家中。
门口还贴着他自己写的一条横幅：“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人到中年，文艺范儿还是十足。
只是现实有时候容不得人们做白日梦。
他一走进屋里，就闻道一股田野的味道扑鼻而来……呃，是燃烧的、烧焦烧糊了的田野。
一定又是那个家伙在瞎捣鼓……
“奥莉加！”这位文艺中年冲到厨房里，看到的是一锅烧糊了的黑暗料理，还有一个挥舞着铁制锅铲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女孩儿。
“唉……”男人冲过去，把天然气关掉，看了看锅里的玩意儿，确认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法拯救了。
“我……我只是想学做菜……”女孩儿低着头，用她那带着淡淡的怪异口音的联邦通用语解释着。
这个少女，名字叫做奥莉加·瑟兰吉拉那，是个正儿八经的帝国少女，今年刚刚十六岁……
奥莉加的父亲，曾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帝国贵族学者，在社会学领域有所造诣……同时，他也和这位联邦的文艺中年教授私交不错，是学术上的朋友。
几年前他因病去世，当时文艺中年教授还跑去帝国吊唁过。
奥莉加本人呢，则是一直对联邦文化心存向往。
几个月前，她以交换生的身份前来联邦留学，便找到了“父亲的老熟人”，借住在了这位文艺中年教授的家中。
她平时比较文静乖巧，也不到处惹事，不上学的时候便待在房间里自娱自乐。
双休日的假期里，多半是拿着手机看直播……
看的正是那个名叫李冲的网红主播……她本人以及她的房东，也就是文艺中年大叔，都很喜欢冲哥，经常复读冲哥的语录。她甚至把这当做是学习联邦通用语的一种方法。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没什么大问题。
但有的时候，她一旦开始“搞事”，就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比如现在这个冒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的厨房。
帝国人的饮食文化远远没有联邦这般源远流长，所以少女奥莉加刚来联邦的时候，就对学习联邦的厨艺表现出了别样的兴趣。
尤其是起油锅炒菜的技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赋实在缺乏……她每次都能把厨房现场搞得一团糟。
这并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她就像化学家做实验一样，一边学着网上的做菜视频，一边一次又一次地搞出一堆黑暗料理来。
“唉，你别整了别整了。咱们今天晚上还是烤个披萨吧。”文艺中年教授赶紧把锅里的东西都倒掉了，然后开了窗子，把风扇开到最大，想尽量让屋里的气味快些散去。
文艺中年的家里，原本是有一个专门帮忙做菜和做家务的“阿姨”的，也就是俗称的保姆。
然而这位阿姨前几天赶回老家奔丧去了，所以这段时间里，不会做饭的文艺中年基本上就只能和借住在他家的奥莉加一起吃冷冻披萨。
“大叔，你今晚又跑去和大人物见面啦？”
“是啊……唉。”文艺中年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我是说客嘛，就好像你们帝国的那些贵族们的门客一样。”
“那您去游说什么议题了呀？”
“修改婚姻法……嗯，就是允许男人多娶几个妻子。我的雇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挽救联邦岌岌可危的生育率，而不是拿着联邦财政去补贴穷鬼，让穷鬼生孩子。”
“啊，这……”
奥莉加一听这话，就想起了《甄环传》、想起了《寸步惊心》，这可都是她学习联邦语言的材料啊，这些电视剧她都看了不下三遍，对里边的后宫情节可太熟悉了……
一看奥莉加这一副开始思考了的模样，文艺中年大叔有点慌了。
“唉，停停停……你别把我捅到女拳组织那儿去啊。我是把你当家人，才跟你说这些事儿的。”
“没有啊。”奥莉加一脸无辜，“我只是在想象那样的家庭会是怎样……”
“别想了，这和你没关系。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嫁给一个会娶好几个老婆的男人。”
“为什么？您不是说只有这样才能挽救联邦的生育率吗？”
“你又不是联邦人。”
“那如果我是联邦人呢？”
文艺中年为之一窒。
看着奥莉加萌萌的大眼睛，这位中年教授泄了气似的说道：
“好吧，双重标准就是人类的本质。从联邦人口结构的宏观角度来说，我希望富人多娶几个妻子、让每个妻子都多生一些孩子。但从个人的角度来讲，我是把你当做女儿来看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幸福，能组建一个二人家庭，而不是要和几个别的女人争抢男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