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故作豪迈,文人附庸风雅。望江亭下,几个饮酒的武人,端起大碗,一饮而尽,而后再喊上一声“好酒”,接一嗓子粗犷的笑声。望江亭上,一群文人,摇头晃脑,吟诗作赋,似饮了琼浆玉液,好不舒畅。

如玉姑娘端着一杯酒,来到安乐面前。安乐赶紧起身,学着旁人那样,对着如玉姑娘作揖。如玉款款行礼,道,“安公子将门虎子,又难得诗才斐然,端的是文武双全。小女子当今仰慕的紧。这杯酒水,敬安公子。”

安乐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酒杯,道,“姑娘过奖了。”说罢,看看杯中酒,又想起上次喝多了被人收拾的凄惨经历,心中不免有些发憷。不过美女当前,再加上酒盅不大,安乐提一口气,将酒饮了。

如玉又看向陈若彤,笑道,“这位公子,倒是面生的紧。”

陈若彤微微一笑,道,“在下陈丹山,初来永乐城。”

“幸会。”如玉客套了一句,又对安乐道,“今夜月朗星稀,江上又风平浪静。小女子的画舫,在停在望江亭外。不知安公子可否赏脸,到画舫上小酌几杯。”

安乐强笑一声,道,“不了不了,在下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行叨扰。”

如玉也不再勉强,又说了几句仰慕的话,把安乐夸得有些飘飘然起来。陈若彤偷眼看了看满面红光的安乐,忍不住抿嘴微笑,端起酒盅,兀自喝着酒,也不管安乐与那如玉说话。

如玉是有任务在身的,她要拖住安乐,自然是主动寻找话题。从这望江亭的来历,到这永乐城中的才子佳人,说了许久。她倒也是个妙人,谈言谈举止都很大方,与安乐保持着距离,可眉目之间,又是春情盎然。

陈若彤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插话道,“铺子里还有些事情,在下先行一步。”

安乐见状,略微思索,道,“陈兄,咱们一起走。”又对如玉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改日必登门拜访。”

如玉不经意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了苟公子的身影,心下了然,便笑呵呵的跟安乐道别。不免又说了些“公子一表人才,能光临寒舍,自然蓬荜生辉”之类恭维的话。

又客套几句,安乐跟着陈若彤下楼。

此时夜色正浓,望江亭外的码头处,依然有不少下苦人还在没命的干活。陈若彤与安乐结伴而行,指着那些下苦人,道,“你的任务,就是领着一群这样的人干活。自己不用做,只需统计一下数量就好。”

“倒是个轻松的活计。”安乐脸上洋溢着笑容,心情很不错。“”

陈若彤抿嘴笑笑,道,“怎么?为何不跟那如玉姑娘去画舫呢?看她对你很是喜欢,今晚大概是会自荐枕席的。”

安乐叹气,笑着摇头,“算了吧。”

陈若彤看了安乐一眼,心说竟还是个正人君子。

“囊中羞涩,万一明早问我要钱,就糗了。”

陈若彤一愣,暗骂了安乐一句,苦笑道,“如玉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请你过去,自是欣赏你的,不仅不会收你钱,怕不是还会赠你一些信物,盼你再来。”

“啊?这样啊……”安乐呆了呆,道,“那我现在要是再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若彤哼了一声,道,“随你。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自便吧。”说着,竟是打了个哈欠。

安乐踟蹰着,又摇头。“还是不要了,妹妹还在家等我,回去晚了,怕是会担心。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陈若彤犹豫了一下,道,“行吧, 反正也不远。”

二人一路闲聊着,安乐又打听了一下陈氏商行的主要经营,一路无事。等到陈若彤回了暂住的客栈,安乐也往家赶。

今天的心情不错,不仅找到了一个很满意的工作,还出了风头。哼着小曲儿,安乐一路回了如今居住的院子。推门进屋,却见屋内一片狼藉。妹妹安静,正坐在椅子上哭泣。

安乐大惊,不待说话,安静就起身,哭喊一声“哥哥”,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安乐。

“咋了这是?”安乐惊问。

安静哭泣一阵,才说道,“那伯爵府姓苟的小子,说是受了哥哥的嘱托,来送点儿东西。静儿给他开了门。没成想,他竟然要非礼静儿。”

“啊?”安乐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竟是满脸通红,怒从心头起,“这个混蛋!”骂了一句,又道,“他人呢?”

“已经走了。”安静哽咽道,“幸而秦师傅及时赶到,把那小子给打跑了。”

“呃,那你……他没有玷污了你的身子吧?”安乐问。

安静摇头。

安乐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先安抚着妹妹安静,让她进屋休息。带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乐坐在床沿上,闷声不吭。

虚拟现实的科技水平,还没有高端到能读取角色思维的地步。所以,安乐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这家伙,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这样很不好,很难让观众了解她的想法。

安乐一直坐了半个多小时,又起身,拿起了角落里的那杆长枪,抱着长枪,又呆了许久,直到夜色深了,这才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安乐嘱咐妹妹安静尽量不要出门,不要给人开门,之后才去了陈氏商行的铺子,找到陈若彤。陈若彤简单安排了一下安乐的工作,安乐便领着四个苦力,去了望江亭外的码头。

安乐工作的时候,镜头切换到了仁义侯府。

根据观众投票,徐浩成功回归。儿子脱了罪责,仁义侯父子再次相聚,自然是难免欢喜一场。之后徐浩亦听仁义侯说了近日安世新将军畏罪自杀,安乐兄妹沦为庶民的事情。徐浩心下戚戚然,出门散心,一路来到了望江亭外的码头处。

看到抱着一个小本子正在计数的安乐,徐浩走了过去。站在安乐身后,笑吟吟的,“嗨。”

安乐回头,看到徐浩,惊喜道,“呀!你……你咋回来了?”

徐浩说道,“在京师三年,结识了一些朋友。有朋友帮忙,走了些关系,免了发配之苦。只是,如今跟你一样,成了庶民,无法继承父亲的爵位了。”

安乐喜道,“那也很好了,恭喜你啊。”

“听说你父亲故去了。”

“唉,是啊。”

“安叔叔这些年来,一直都沉稳谨慎,怎么会……唉,逝者已逝,你们兄妹二人,要好好活着。”

“嗯,我晓得。”安乐道。

“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尽可去侯府寻我。我虽然成了庶民,但到底还是仁义侯府的少侯爷,麻烦不大的话,倒也不是问题。”

“呵呵,谢谢了。”安乐口中道谢,却并未当真。毕竟跟徐浩,也不是很熟悉。

“还没问你,你在这做什么?”

安乐闻言,吃了一惊,“坏了,只顾着跟你说话,倒是忘记点数了。”说着,赶紧跑到旁边的一辆马车上,数着上面的麻包。

徐浩笑着走过来,待安乐数完了,又记了账,才道,“抱歉,耽误你的事情了。”

“嗐,小事情。”安乐道,“我现在给陈氏商行打工,今天是头一天。”

“倒是可惜了。”徐浩道,“我今日刚回永乐城,便听说了昨夜望江亭诗会的事情。你诗才了得,应该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才是。当今天子虽然不会重用我们这些南陈旧部的后裔,但只要你才学出众,总也会给个一官半职,好过在这里熬日子。”

安乐叹一声,淡然道,“功名利禄,与我如浮云。陈氏商行的待遇还不错,平平淡淡,也挺好的。”

徐浩道,“怎可如此丧气呢?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屈居人下。而且……”徐浩迟疑了一下,道,“我可是听说了,你跟清河郡主的关系……若是你没有功名在身,福王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呢?你若是娶了清河郡主,自然也就与我们这些南陈旧部的后裔不同了,说不准,可以一展胸中抱负,将来出将入相,岂不美哉?”

安乐挤出一丝笑容,道,“名利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瞎折腾。哎哎哎……”安乐叫住一个苦力,“你这一包是什么?啊……放这里,别跟那些放一起……”又在本子上记了数,才跟徐浩继续说道,“你也是的,好好的少侯爷,瞎折腾什么呢?就是猪一样吃饱了睡,一辈子也不缺钱花。”

徐浩忍不住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就知道吃饱了睡。”

“哈哈哈。”安乐笑起来,“也挺好嘛。你现在是脱了罪,不用发配了。不然啊,你且后悔去吧。”

“倒也没有后悔。”徐浩道,“折腾一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呵呵,各有所好。”安乐感觉徐浩这人挺亲切的,说话也就不怎么生分了。“嘿嘿,其实吧,考个状元,当个大官儿,谁不想啊。我就是没那个本事,哈哈哈!既然没那个本事,反倒不如看开一些,说些淡薄的话,这样也显得超凡脱俗一些。”

徐浩也跟着笑,“你那首《明月几时有》,意境非凡,或可流传千古。这般能耐,若是都无法考取功名,那旁人更是痴心妄想了。”

“嗐,这事儿啊,不好跟你直说。罢了,我这边忙着呢,不跟你聊了。”安乐道。

徐浩见状,也觉得再缠着安乐不合适,便告辞道,“那你先忙吧,有事记得去仁义侯府寻我。”

“嗯嗯。”

待徐浩离开,安乐看了看徐浩的背影,口中咂舌不已。想起徐浩的话,安乐又忍不住自嘲一笑。

考取功名?

就自己?

初中文言文都读不通,拿什么考啊。

安乐继续忙着工作,镜头切换到福王府。被福王禁足的清河郡主,又试图翻墙头逃跑,被福王府的家丁拦下了。这个人设变成了泼辣果敢、有勇有谋、敢爱敢恨的郡主,愤怒的一脚踹翻了拉着自己的家丁,之后又怒气冲冲的去寻福王。

福王正在花园中凉亭下与人下棋,见清河远远过来,讪讪一笑,对棋友道,“这疯丫头,又来寻我麻烦了。”

棋友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不同于福王身上的锦衫,他一身粗布衣服,脏兮兮破烂烂,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个乞丐一般。看了看风风火火的清河郡主,老者笑道,“养不教,父之过。她这般骄横,都是你惯的。”

福王哈哈一笑,道,“老夫一生沙场征伐,儿女性子火辣一些才正常,若是那娇滴滴的模样,反倒是让人看了倒胃口。”

二人正说着,清河郡主到了近前。“父王!”

“嗯嗯嗯,快见过你赵伯伯。”

清河郡主看了看那老者,躬身见礼,“赵伯伯好。”

老者哈哈一笑,“清河啊,这气冲冲的,是要作甚?可别把你父王给吓着了。”

福王嘿了一声,盯着清河郡主,道,“想出去啊?”

“是!”

“做梦。”福王说罢,哈哈一笑,继续跟那老者下棋。

清河郡主大怒,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看那赵姓老者,却是忍住了话头,愤愤然离去。老者看了一眼清河郡主的背影,拾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你输了。”

福王看着棋盘,愣了一阵,哈哈一笑,投子认负。“这次,多盘恒几日吧。”

老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卡!”导演喊了一声。

老者呼出一口气,匆匆起身。

福王也卸了王爷的架子,笑着道,“这么慌干啥!”

老者一边把假胡子扯下来,一边说道,“《大唐风流》那边还要赶场呢。我得赶紧过去,过两天被拉出午门斩首,就轻松了。”

福王哈哈一笑,道,“赶紧死了拉倒,专心我们这边。”

“嘁,你们这边,有个什么前途?”老者道,“一个不靠谱的主角,基本决定了灰暗的未来啊。看看《大唐》那边的主角,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过几日科举,马上就是进士及第,到时候,官场爽一把,剧情很刺激的。”

福王也觉得安乐不靠谱,但作为《大魏驸马》的演员,他还是很不乐意听到一个串场的家伙说自家主角的不是。“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安乐……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没什么底气。

“可取之处?”老者啐道,“也就是胸大点儿。”

“嘿!”福王道,“这话也不假!不服气啊?瞅瞅你们那边那个什么号称人间绝~色的女主,洗衣板一样!长得也是够呛。就那熊样儿,也能一出场就让一众男演员傻了眼儿。亏不亏心啊?!”

“你们家安乐好!办的事儿,不光演员傻眼儿,导演都傻眼儿!”

……

导演又加了点儿陈若彤和安静的戏码,勉勉强强把时间拖到了安乐下工。镜头切过来,陈氏商行在永乐城的掌柜接过安乐记账的本子,很认真的检查着,耳朵里忽然听到导演的提示,他一愣,抬头看向安乐。

安乐客气的笑了笑,但明显神色间有些焦躁。

“赶紧的,让她走人,看看她想干什么。”导演催促道。

原本还安排了指出安乐把账目记错的戏码,但临时改了戏,掌柜暗骂,之前背的台词,算是白瞎了。不过,他还是笑呵呵的对安乐道,“很好,你可以回家了。”

安乐一喜,道了谢,之后便匆匆跑了。

半空中,无影无踪的摄像机,紧紧跟随着安乐。

安乐进了一家铁器铺子,铺子里的摄像机打开,正对着安乐的脸。这个模样俏生生的小妮子,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狠辣来。

她选了一把短刀,询问了价钱,之后便付了钱,将短刀藏在了袖子里。之后若无其事的回了家,跟安静一起吃了饭,待到晚上,又偷偷摸摸的出了门,在大街上看似闲人一般到处晃悠着。

导演紧张的关注着安乐,忽然,他脑子里一个激灵。“那个荀……苟公子!你小心点儿,我怎么感觉,安乐在找你啊!”

“不……不是吧?这个没出息的货,还敢背后捅刀子?”

“呃……小心无大错。”导演嘴角微微抽搐,道,“老实人,逼急了可是会发疯的。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个新闻,就是因为一块钱,就死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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