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又一次照进教堂,虽然没有任何人发出关于“结束”的指令,但跪在地上的教徒们还是敏锐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先后起身离开了。

此刻在生命之神与她的教徒们看来本该神圣无比的教堂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高处那具被斩做两段的尸体尚有余温,血肉也开始糜烂,向着“骨架”的方向发展;失去神力控制的斗篷开在黑白灰之间不稳定地跃动,最后停留在了一种很深的灰色上。低处零乱的骨骼显得更加可怖,那块被匕首击出裂痕的头骨还张着嘴,似乎想喊出什么。

各种与黑无关的色彩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眼,四处充斥着一股令人反感的腥味。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穹铭,你是不是对教皇大人做了什么……”“怪我?是这个没认清自己的家伙先扑过来然后摔倒的,至于蝶翼为什么会攻击他——你要知道我可是没有任何神力的,干不了这样玄乎的事。”

穹铭打断玲玥带着点颤音的提问,从血泊里翻出教皇的手杖,挥舞一下,权杖变回了匕首;再挥一下,匕首又化作了他手里的长刀,除了颜色截然不同以外,这把刀和他自己腰间的白色利器没有任何区别。

“想想他的行径吧,跟你怀里那本法典上写的对照一下,然后你就会明白到底是谁不识抬举,是谁在亵渎神明!”穹铭对着玲玥耸了耸肩,金黄色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两条弧线,像是无奈,又像是讥讽。下面是被黑纱挡住的不易察觉的笑。

“那尸体的事总该处理一下吧?”

“没必要的,这种事情……早晚会过去的。他们和她想要的只是顺眼而并非干净和整洁,这点也从来不是什么重要且很难办的事,特别是在教皇‘想不开’要来杀我之前。现在他也死了,但依旧没让问题变大,置之不理就好了,过两天你就会熟悉眼前的景象,然后这次的惨案就会被所有人无视,满地的尸骨也会在所有人面前消失。”

穹铭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丢下几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作为回答,大步地绕过血迹和那些坚硬的残骸,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你也回去休息吧,昨天为那个没能力反抗又不甘心向神明屈膝的家伙操心真的不值。”

玲玥看着穹铭远去的身影,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那是……质疑?还是伤感?混乱的思绪让她难以把所思所想组织成一句完整的话语,连一句敷衍的“是”都无法启齿。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死亡,信仰神明的所有人都得到了神赐的永生,“死亡”与教徒们早已断了联系;即便在神明降世之前她也没有亲眼目睹死亡的印象。如今这个晦涩的名词最终还是摆在了她的面前,如同一句终将应验且无法逃避的预言,尽管这在她看来似乎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怖。

甚至可以说得上轻巧,死了,那就死了吧,没有哪怕一丝多余的情感。连玲玥自己都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惊讶。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世界,留下一地扎眼的骨肉,然后闹剧就草草收场,没了下文,甚至连象征性的谢幕都被尽数删去,唯恐打破了眼前荒诞的“残缺美”。

“沧宇他是成了叛徒,可我作为执事,有义务要劝诫每一个迷茫的世人,让他们的到救赎,如果那天我多劝他一句,多说点什么,也许他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教皇大人也不至于和穹铭意见不和,也就……不会造成这一连串事故了……”玲玥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有些神志不清,脑海里净是些自责的话语,“这次是我失职了……是我……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双腿仿佛脱离了控制,开始漫无目的地自己走动,任凭透过玻璃的阳光时不时照在她的身上。她用力地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不想甩下了脑后的帽兜,长发沿着布料的褶皱滚到她的腰部,和黑色的斗篷连成一大片。她的大脑已经被别的什么占满了,丝毫没注意到仪容上的这一点变化。

神游止步于她误打误撞走到教堂左侧并打开暗门的时候。那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雕满了翼被缠上藤蔓的蝶——象征生命之神的图案。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那里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这里是神明建立教堂时为她设下的房间,教堂右也有一个房间,那是是属于侍卫的。她对这里的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暗门上已经积了一层很薄的灰。

也许穹铭说的没错,她需要好好休息下,让自己镇静下来,没有哪里比这里面更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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