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平躺着,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这屋子实在太偏了,偏到不过刚刚入夜,四周便已经悄然无声,作为避事、关押或是养伤的地方,这里显然都非常合适。

但也从侧面反映出,南灵司的行督工资真的不高,不然洪易不至于这么多年才能买下这么偏的一座小屋。

躺在床上的女人,自然就是奢飞雪。

她修为踏云,体质又异于常人,极少有伤能让她躺上一整天。

可无奈,商巡欢的浩然气实在是太刚正了,这还没有伤口,只是劲气入体,便几乎让她灵力尽废,奢飞雪每每想要抽动灵力的时候,那股浩然正气就像是强龙压蛇,经脉里一阵刻骨钻心的剧痛。

她还是太低估对手了,踏云与布武之间的差距,远比她想象的要大,确如商巡欢所说,如果那天晚上她遇到的是鄂崇,必死无疑。

然而奢飞雪的内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后怕,也没有侥幸,甚至,对于那天晚上的死斗,她都没有怎么去想。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洪易与她说的话。

陈浩一案,果然另有隐情,那个引她来青杭城的燕来并非无的放矢,而静花庭的灭门惨案显然和陈浩之死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个凶手,与南灵司,甚至是重天城总司之间肯定有着莫大的联系!

奢飞雪没有放弃,即便是身受重伤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查案,虽然这个案子会交到她手上,本身就是洪晓铭的失误,但奢飞雪不在乎这些。

在贯彻信念这件事上,她一直很执着。

她必须理顺思路,直觉告诉她,这个案子不能久拖,关键性的线索很有可能具备时效性,比如陈浩的妻女,从洪易的口中不难得知,这对母女果然还活着,但在这场风云诡谲的阴谋里,她们的性命很难说有没有保障。

可陈浩的妻女如果不在林家,那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南灵司总部,往常无事时,她若想查灵司的关押名录自然不是难事,但现在,恐怕洪晓铭已经在提防自己了。

奢飞雪对这位南灵司总长还算了解,虽然偶尔贪杯,但总体来说,是个极有能力手腕的人,他若不想让自己查,那想从南灵司这边找到突破口怕是很难了。

换而言之,陈浩这一边的线索,可以说已经断了。

那剩下的,便只有静花庭的幸存者,也就是跟在燕来身边的那两个人,从薛城名录来看,应该是一个叫瞿英的男弟子和静花庭的掌门莫子衣才对。

可青杭这么大,这段时间的外来人口更是夸张,想要找到燕来,谈何容易。

正思索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叮铛”声。

起先听来,似乎是铃铛,可伴随着声音愈近,奢飞雪渐渐便发现了不对,因为伴随着每一次脆响,同时传来的,还有并未掩饰的脚步声。

奢飞雪蹙起秀眉,脸上的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洪易身材挺拔,虽然修为有成,但不刻意放缓的时候,脚步依旧是沉稳厚重的,可此时这个朝着小屋走来的人,听其落脚轻盈,肯定不是洪易。

奢飞雪现在重伤在身,来者如果有歹意,她不一定能抗衡。

而这个缓步朝着小屋走来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刻意隐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到门前,然后停住了脚。

奢飞雪先是听到一声细碎的笑,然后便是一个柔媚的女声,隔着小屋那扇脆弱的木门,轻声道:“屋里的,可是南灵司奢飞雪,奢行督?”

奢飞雪没有应声,在浩然气的强大压迫下,她正咬着牙,拼命地挤出些许灵力。

一道朦胧的雪白倩影缓缓浮现在奢飞雪的床前,可能是因为灵力有限的缘故,她的元灵化身看上去要比平时更单薄些。

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这个已经有了基本灵智的元灵明显能感觉到奢飞雪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这种时候遇敌,多半会是死战。

听不到奢飞雪的回应,屋外那人也不恼,大家都是高手,元灵化身的灵力气息瞒不过她,她抿着红唇微微一笑,这位奢行督的脾性还是和几天前初见时一样,直来直往,冷漠的很。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今夜也不是来花前月下的。

伸出一根如葱般的玉指,轻轻点在那扇单薄的木门上,一道紫黑色的灵力像是水液一样顺着门缝滑进了屋里,虽然颜色深沉,但这抹灵力看上去却带着琉璃般的光滑质感,在漆黑的小屋中,这些灵力纠缠扭动,最后化作一个苗条修长的人影。

相比于奢飞雪依旧模糊不清的白衣元灵,这个手握着两柄弧刀的紫衣元灵便显得格外惊艳,不仅娇媚的五官清晰动人,除了束胸与褶裙外,雪白的肌肤与修长的玉腿同样纤毫毕现!

这种程度的化形,在踏云境中,奢飞雪还从未见过。

“是这些天新进入城的高手吗……”奢飞雪飞快地思索着。

自己藏身的地方是洪易的私宅,不可说不隐蔽,能找到自己本就需要花上不少功夫,况且这里是青杭城,南灵司总部所在,不管现在洪晓铭对自己是否提防,行督的头衔总还在的,在此时此地杀死一位行督,这需要背负的风险绝对不小。

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奢飞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岸风,为了维护林府的威严,专程派人来杀自己。

可转念一想,林岸风如果真要自己死,那昨天洪易根本就走不出林府才对。

于是自然而然的,“幕后黑手”四个字便浮现在了行督大人的脑海里。

杀人灭口,合情合理。

强撑着从床上半坐起来,奢飞雪看向木门,冷声道:“静花庭灭门惨案与陈浩之死,是不是你们做的?”

屋外那人微微一怔,也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因为被看破所以慌乱,但很快,伴随着一声轻笑,那柔媚的女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你就要死了。”

受到灵力刺激,体内的浩然气骤然间如同猛龙过江一样肆虐起来,经脉剧痛,灵海震荡,一缕殷红的鲜血缓缓从奢飞雪的嘴角溢出来。

但出人意料的时候,女行督脸上的表情却并不绝望,冰蓝的竖瞳里反而渐渐裸 露出一抹森然的残忍。

奢飞雪咧开嘴,细小的尖牙在黑夜中烁动着森寒的光,她冷笑道:“未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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