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言，”库尔顿公爵眼神里透着冷峻，“你的出场是你最大的失误，今日你与我总要死一人在这里。”
“是么？”灰的嘴角依然扬着微笑，库尔顿公爵表面冷静心里却隐隐发慌，灰显然没料到她的佯死，只有引他出来才能破解困局，但计划之外的变故并未给他带来任何慌乱，他究竟是在故作镇定还是早有准备？
必须速战速决。
眼前一抹红色丽影闪过，库尔顿公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身到敌人身后，“锵”的一声，她的剑刃再度与灰创造出的护罩相撞，强大的相互作用力让两人都趔趄几步。
在身体失去重心的短暂一瞬，公爵挽手从袖中投出一柄短刀，锋利的短刀呼啸着直向灰的后脑刺去。
本以为胜负将定，短刀却被凭空出现的半透明护盾挡住，魔法防护将飞刀格挡在距离他头部仅几厘米的距离，咯噔地回弹落地。她没做丝毫停留，趁他方将回身之时，又是一剑直袭向喉头。攻击不出意外地被敌方的护盾格挡，接续的几击同样没能伤他分毫。
“真是，不留情面啊，招招致命，您为何如此憎恨我呢？”灰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护盾连续受创激出的火星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庞。
公爵不想理会灰的明知故问，她的进攻没有半秒钟停缓，被格挡在各处的连击无疑能带来最好的情报。
只是试探而已。
经过刚才的几招，灰的防御模式她已看得分明。他的从容并非全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更多的只是心理战术罢了。他也在担忧长久战的高度消耗，为节省魔力，他从一开始便只是展开局部的防护。
反应速度可以，可惜身体素质欠佳。
每一次她贴身攻击的冲击都会造成敌方体力的快速消耗，且他两手空空，随身并无武器，库尔顿公爵几乎可以肯定灰是纯粹的法师，在物理的层面上并无造诣。
“怎么了？还在保留实力？”公爵轻蔑地说，“还是说——你的水平不过如此？仅是防御就要费上全部精力？”
她知道简单的激将法很难让他露出破绽，既然是两人的死斗，何须有所保留。她脚尖点地后跳几丈之远，在狭窄的内室拉开一定距离，将手中长剑高举过头，快速吟唱附魔的咒语。
“饮吾鲜血，噬吾魂灵，吾命之——死者苏生！”
随着库尔顿公爵的吟诵，剑柄处疯长出的层层荆棘攀援上她的小臂，缠绕裹紧的荆棘刺穿肌肤，古老的嗜血长剑需以血液浇灌方能发挥出真正实力，当流淌的鲜血渗入最末的符文，积攒的始祖之力重获于身，在短暂的爆发性强化面前灰的防护不过薄纸一张，脆弱得可笑，无处可逃的他将葬身于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
附魔卷起的凌厉旋涡割痛在脸上，灰意识到这是逃无可逃的杀招，必须要在剑势袭来前加以制止。
“死者苏生？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嘲弄的话语脱口之际，他双眸里泛滥的灰色化出波纹穿透眼的局限，自眼角蔓延在脸庞，对她的精神强压是他迄今用过的最强精神系法术——
“心甘情愿献身于我的人啊，我接受尔等来自地狱的仇怨！”
他的咒语之下，世界皆为之褪色，昏暗与混沌顷刻间吞噬了她眼前的一切，一眼万年，她站在世代所血刃的尸山上，凝望着地狱的深渊。
深渊里传来的尖叫由远及近，尸山中突然伸出的血淋淋的手拉扯住她的足腕，扭曲的亡灵们在哀嚎，携带着世间最深的仇怨，她的罪孽感由心而生。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
【啊啊啊啊，好痛苦！好煎熬！！】
【怪物！他们是怪物！他们必须死！】
冷静些，蒂梵尼，这只是他所创造的幻境，库尔顿公爵深呼吸，摒掉周围那些不真实的繁杂魔力。我必须出去，必须逃离这里，逃离这牢狱般的木屋、逃离这不堪回首的往事。
敌人还在藏匿，唯恐不适时的进攻不仅会失了效果，还会击碎这艰难维持的幻境。
幻境的违和处就是连通现实的“眼”，而这血色深渊里的光辉之处必然最为蹊跷。她踽踽独行、跨过尸山血海，走向那看似出口的光亮，一路上不断有亡者们从地底伸出手来，抓挠着阻挡住她的脚步。
“滚远些！不要再奢求我的安魂了，快滚回你们的地狱吧！”库尔顿公爵四下挥舞着长剑，强装硬气地咒骂着幻境的亡灵。势不可挡的剑芒劈开尸山、蒸发血泊，为她开辟出通往‘出口’的净路。
到了！
这是？
地狱般的景象蓦然消散，她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眼前是一座安逸祥和的院中庭落。男孩背对着她，仰望着可谓恢弘的大家院落。
不要！她不想再回到这里！
回忆是蹩脚的骗子，夜复一夜地重复着只有她信的谎言。
而所有的自我遗忘和欺骗在此情此景下都如此苍白。
火焰。
瞬间燃起的大火灼烧着，她又见那焚天的火焰燃烧尽他人幸福的一切，她眼底里映着那一夜的火光，从未熄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染上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流淌而下。
【蒂梵妮】
男孩转过身，抬头看向站始终在他身后的库尔顿公爵，加西亚的面孔无论过去几个世纪都是这般清晰。他的嘴张着，声音却好似从另一个世界缥缈地传来。
不！别再说了！
无视她的心里抗拒的呐喊，男孩一步步向她走来，嘴唇一闭一合间吐出了她几百年来最不愿听到的话语——
【我好恨你。】
在她精神最脆弱的时候，男孩抬起右手，指着她的心脏。
【你为什么不去死？】
…………
“锵！”
魔法的闪光受剑阻挡而偏离了方向，因幻境干扰，她的防御有些迟疑，魔法弹偏移方向，瞄准心脏的一击仅击伤了她小腹。六七厘米深的伤口出血量巨大，库尔顿公爵捂住小腹，用治疗魔法进行止血。
古剑的持续嗜血和疏忽导致的创口让她的视线因失血而迷离恍惚，但这仍然是值得的，造出并维系困住她那么久的精神困境足矣将灰的魔力消耗大半，虽然他有从平民身上榨取魔力的方法，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可以使用高级魔法的水平。
他已经——
“觉得，我捉襟见肘了？”灰打断了她的思考，“看来，噩梦让你忽略了外部的最大变量。”